如今賈和已死,吳芮認為,是時候改弦易轍,恢複羁縻之策了,主動請求為黑夫分憂,反正他勸降越人歸順,也不是第一次了,兩年前,東瓯君便是通過吳芮的關系,向秦東路軍投降的。
但黑夫非但沒有高興,反倒産生了一絲忌憚。
一邊做着秦朝的官,一邊卻勾連諸越君長,培養自己勢力,這吳芮,怕不是想做一隻蝙蝠吧?
吳芮手下已有越卒五千,東瓯君對其言聽計從,若再加上坐擁六千丁壯的梅鋗,如此人振臂一呼,則嶺北嶺南,有實力的越人君長皆從之,不可不防。
這些事情,自然是老部下利鹹不斷來信告知的,所以黑夫在調吳芮南下的同時,還加了一道雙保險,由利鹹、東門豹帶着五千秦兵,緊随其後……
吳芮大概也覺察到了黑夫的顧慮,直接将兒子派到湟溪關,他是信使,也是人質,通過此舉,告訴黑夫一件信上沒寫的事:
“吳芮,絕無異心!”
但黑夫還是否定了吳芮的建議,負手看着遠方道:“不戰而屈人之兵固然好,但此一時彼一時,大軍新敗,若此時派人去勸降,好似怕了梅氏似的,梅氏必輕秦,随時可能反悔,再斷北道。”
雖然黑夫給秦始皇的奏疏上說過:“南征之道,攻人為上,攻地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但即便要玩心戰,也是在武力戰勝的前提下,越人須得對秦軍,有敬畏之心!
黑夫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必須徹底打敗他們,再讓彼輩俯首稱臣!”
聽說還是要打,吳臣有些擔憂:
“但梅氏領地處北江上遊,山勢險峻,易守難攻,賈将軍主事時,曾數次派兵進山,都是有去無回,如今多了逃卒投靠,助其修築一城,更難攻打。”
“不怕他有城,就怕他無城。”
黑夫卻笑了起來,有時候開化,也有開化的壞處,比起攻堅戰,秦軍更怕和越人捉迷藏!
“君侯打算如何攻打?”
黑夫卻看向他:“聽說你在南昌就學讀書時,與利倉是同學,關系十分要好?”
“是同學,亦是朋友。”
吳臣有些無奈,二人的關系的确很好,不像他們的父輩,面和心不和。
說到這吳臣才想起來,利倉不也在昌南侯軍中麼?怎麼沒見着?
黑夫回答了他的疑惑,指着城下的黑色長痕,它朝山嶺起伏的東北方蔓延而去,仿佛沒有盡頭:
“他去了那!”
……
與此同時,北江上遊,森林的邊緣,一支箭落到了利倉,以及他身後的百餘人面前,箭羽微微晃動……
面對隐在森林之中,卻到處都是的越人弓手,穿着一身褐衣的利倉朝旁邊的中年人點頭示意,那人便站起身來,大聲喊道:
“且勿動武,吾等是逃出秦營的徭夫,來投靠台這百多人,雖然都是黑夫手下的短兵親衛,半年來訓練有素,但孤軍深入敵境,行詐降之策,難免有些緊張。
沉默半晌,終于有一個聲音冷漠地應道:“當真?”
那是标準的南楚口音,是早先投靠了梅氏的逃卒。
“千真萬确!”
利倉走上前,指着自己,還有身後百多人割掉發髻後,與越人無二的短發,大聲道:
“這便是證明!發髻已斷,從此以後,吾等便不做夏人,而是越人了!”
第066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