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第5頁)

  而他始終認為,現在做的事情,東伐西讨南征北戰,都是高屋建瓴的決策!

  而想要完成這些,且不說長生不死,起碼要長壽……

  那群屍位素餐的官吏,那批吵吵鬧鬧的百家,那些鼠目寸光的黔首。

  他們關心的隻是爵祿高低,蝸角之争,衣食冷暖,怎會看得懂澤陂萬世的偉業?

  憤恨,不解?無所謂,有高人之行者,固見負于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骜于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見於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

  他要做的,是不受任何人牽制的、獨一無二的、為所欲為的,真正的皇帝!

  今日的這場父子局,信息量太多,扶蘇有些發怔,但他沒有忘記自己今日的目的,為喜開脫。

  “但這,與父皇懲處喜,并無關系啊……”

  “你還是不明白……”

  秦始皇有些失望,他負手返回陛上:“既然汝等一直與朕說法,那朕便對喜以法論處。”

  還不等扶蘇高興,秦始皇便道:“你說喜當以越職論罪,那诽謗罪呢?”

  論對律令的了解,扶蘇怎可能比得過秦始皇呢?那可是他在手邊把玩數十年的東西啊。

  秦始皇将那封害他吐血的奏疏扔到扶蘇腳下,讓他自己看:“這些話,句句皆是诽謗!”

  扶蘇撿起奏疏讀了一遍後,亦大吃一驚,喜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膽……

  诽謗罪,這是幾年前新立的一項罪名,任何有損于秦始皇的言行,都必将視為大不敬,必将遭到最嚴厲的懲處,輕者流放,重者當誅!

  皇帝是神,皇帝不會犯錯,皇帝也不能容許任何批評,哪怕是善意的!若放縱它們彙聚到一起,就能敲碎巨人身上的閃爍鍍金,露出凡俗的斑駁銅鏽。

  “扶蘇,你現在聽懂了麼?”秦始皇的聲音傳來,是那麼的冷血。

  “法者,治之端也,此言不錯,但後面還有一句話,君者,法之原也!”

  秦國律法是哪裡來的呢?一開始是公族宗法,後來商鞅入秦,帶來法經,稍加損益,遂有秦律。但這法裡,卻摻雜了君主的意志,秦孝公、秦惠王以此來鏟除公族,殺死商鞅,秦昭王也以此賜死白起,兔死狗烹,讓範雎掉了腦袋。

  今天,皇帝的意志也融入了律令中,乾綱獨斷,隻要他想,随時可能往律令裡添加條款:诽謗、妄言、挾書等言論罪,也能将服役期限從一年改為三年,将每年的口賦從一次變成十次。

  那樣一來,還有固執的官吏說他帶頭壞法麼?

  那樣一來,他們面對這樣的律法,是不是得乖乖執行?

  這就叫朕既律令,這就叫言出法随!

  法為什麼需要變?是為了便國,是為了利民麼?

  不不不,它不是要讓黎民黔首生活更好而變,而是根據皇帝的大欲而變。

  秦始皇對此,無比清楚:

  “說到底,法,不過是朕用來駕馭天下的器械,就像衡石,就像方升。”

  “而吏,不過是找來操作器械的人,用爵祿換取其忠誠,他們就像弩機上的零件,随時可以替換!”

  “你要明白,這千百人裡,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

  “高至丞相李斯,下到區區亭長,皆如此,哪怕是黑夫,哪怕是喜,也一樣!”

  每一句話,都震得扶蘇耳廓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