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4頁)

  “天狗?”

  秦始皇這才擡起眼來:“召太史令胡毋敬。”

  等胡毋敬匆匆來到後,一問之下,才道的确有一種流星,被稱之為“天狗”,至于東郡隕星是否符合,尚待商榷。

  但盧敖已當那隕星就是“天狗”了。

  “說到天狗,陛下想起了誰?”

  秦始皇不言,被留下的胡毋敬則感到心驚。

  天狗的傳說,起源于秦穆公時,其狀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禦兇。關中骊山西有白鹿原,原上有狗枷堡。秦襄公時有天狗來下,但凡有賊,則天狗吠而護之,故一堡無患……

  自此以後,便以天狗為禦兇擒賊之獸,立于亭舍桓表,有時候,也以天狗作為亭長的代名詞。

  而朝中出身亭長,且因為常自诩“大秦天狗”,被秦始皇認為是夢中“黑犬”的人,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沒錯,黑夫……”

  盧敖說出了其名,那個他數年來,無數次詛咒的名字:“統帥數十萬軍民的昌南侯,黑夫!他就是隕星所兆之人!其名中恰有黑字,臣唯恐,‘亡秦者黑’,那預言之子,那将亂朝廷社稷的,正是此陛下再想想,數年前,因黑夫立大功,賜氏為尉時,陛下認為此名粗陋,不倫不類,令其改之,但黑夫卻以‘不忘初心’為由,仍堅持用之。依我看,這不是什麼不忘初心,而是心懷叵測吧!”

  秦始皇似乎不打算接盧敖這罪人的任何話,示意胡毋敬代為問答。

  胡毋敬不清楚皇帝的打算,隻能硬着頭皮問盧敖:“你是說,昌南侯早已知道你所見的天書預言?”

  盧敖越說越玄乎:“不止知道,他還推波助瀾!在各處擅自命名城邑,此乃地相堪輿之術,他在利用地名,畫一個将大秦天命之脈圍困的大陣。”

  胡毋敬搖頭,不太相信:“昌南侯出身黔首,豈會懂陰陽方術?”

  盧敖急切地朝秦始皇作揖道:“陛下,世上最擅長地相堪輿之術的徐福,就在其身邊啊!數年前陛下巡視膠東,徐福遲遲不按照約定,到成山角面見陛下,就是與黑夫勾結,欲構陷其餘方術士,以阻撓陛下求得長生。”

  好家夥,在這點上,他倒是跟徐福不謀而合。

  盧敖信誓旦旦:“這命地名,通過換地脈來改天命的法子,或許就是徐福教之!更何況,這黑夫本是南郡愚笨黔首,從二十一年起,卻無師自通,忽然變得聰慧非凡。非但精通行伍隊列,又能對工、農指手畫腳,甚至能指揮匠人,制出水椎、紙張、雕版印刷等精巧器物,陛下就不覺得奇怪麼?”

  不說還好,一說的确有些古怪,即便黑夫經常捧着書裝作一副好學的樣子,以掩蓋他層出不窮的後世知識,但仍不能釋慧者之疑,葉騰、墨者阿忠都提出過疑問,更何況差點被黑夫坑死的仇家盧敖呢?

  鋪墊到此,盧敖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據臣所測,當是熒惑妖星十餘年前降臨凡塵,奪黑夫之舍,方能開了天竅,奸詐而慧,又有氣運庇護,方能從黔首一步步升到關内侯!”

  ……

  “荒謬!”

  這推測太過離譜,胡毋敬駁斥道:“全是空口白話,毫無證據……”

  “罪臣有證據!”

  盧敖大聲道:“隻要翻翻太史令的《秦記》便可知,從二十七年起,不論是西拓、北征、東讨、南伐,皆與黑夫有關。”

  “随陛下西巡,引出西拓。就任北地郡尉,有了兩次伐匈奴之役,去膠東做郡守,引發了諸田之亂,更有渡海攻海東,最後是南征百越。不管此人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戰争,這樣的将軍大臣,朝野上下,可還能找出第二個?熒惑星主征伐戰亂,正好與此人符合!黑夫,他就是熒惑星!”

  “巧合罷了。”胡毋敬依然不信,卻偷眼看秦始皇,他至今仍沒有表态。

  “真的是巧合麼?”

  盧敖笑了:“熒惑向東行急,有兵聚于東;向西行急,有兵聚于西;向南北行急,有兵聚于南北。先前熒惑向南急行,恰恰對是黑夫在南方髡發收買人心,又安插舊部親信,怨歸于上,德歸于己,想要将大秦之兵,變成他家黑兵私兵!發生守心天象,是因為黑夫心有叵測,有冒犯朝廷之思,手握軍民數十萬,欲為亂也。近來常有望氣者稱,南方有天子氣,若置之不理,待他日南軍揮師北上,恐将釀成大禍!”

  這一次,胡毋敬不敢再接話了,而秦始皇則在久久緘默後道:“汝等方術士為黑夫所告發,與他有仇罷?”

  盧敖跪下:“冤枉!臣雖逃亡罪人,但隻是一心想為陛下求得長生,誰料為人所阻,此番冒死歸來,非為抱怨,隻為拆穿這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