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禀報,說外面有傳言,說扶蘇欲勾結墨者刺殺朕,呵,朕料此子也沒那個膽子,更無那種狠辣。頂多是想要在朕又出‘亂命’時,發動政變,讓我這個‘天下之大害’,沒法再為害天下,不曾想,卻弄巧成拙……”
“出了事後,以他的性子,應該一個人入宮請罪的,是誰逼着他不得已出走,還是誰脅迫了他?往南邊去,這是走投無路,想去投靠誰?誰事先給過他承諾?”
趙高跪地:“陛下,此中疑點的确頗多,但惟有一點可以肯定,昌南侯的家眷也一同離開……”
“是黑夫?扶蘇去投南軍,把黑夫當成了狄國,他不想做申生,想做重耳,還以為朕是晉獻公?”
秦始皇歎了口氣:“悲呼,父知子,而子不知父。”
這是兒子的問題麼?
“父不信子,子亦不信父,呵。”
還是說,父親也有問題?
秦始皇現在每說一句話,都得休息一會,他再度閉目,片刻後做出了決定。
“傳朕制。”
“諾!”趙高立刻提筆。
“蒙恬私放扶蘇出奔,削去衛尉之職,貶為庶人。”
“派中郎騎将李良,率兵卒一千,追擊扶蘇,再通告沿途漢中、巴郡、洞庭諸郡縣,若不能追上,讓扶蘇逃到嶺南,所有途經郡縣官吏,不更以上者,皆死!”
“若是李良和當地官府追上了,卻誤殺了扶蘇或其妻、子,所有追捕的人,不管是一千還是一萬,皆死!”
兩個“皆死”代表着秦始皇的決心,這天羅地網之下,扶蘇等人,幾乎沒有逃脫的可能。
“除了扶蘇及其妻、子外,幕僚黨羽,統統殺死,一個不留!”
秦始皇一直認為,是扶蘇身邊的人,将他帶上了一條不歸路。
趙高一一寫在诏令上,等了好一會後,秦始皇卻久久未言,隻看着頭頂的帷幕發呆,隻好問道:
“陛下,阻住公子之後呢?是帶回鹹陽麼?”
“不。”
秦始皇搖了搖頭,眼中,除了厭惡,竟還有一絲拒絕。
父子,不該以那種方式相見。
“不必回來了,朕不想見他,也不想聽他申訴。”
“離開鹹陽,若是扶蘇自己的意思,說明他連最後一點職責都丢了,既然抛棄了長公子的身份,那他就不配回來。”
“若是被手下脅迫,一個連寥寥屬下都管不好的人,又如何能管好數千萬心思各異的生靈?”
而且追根溯源地想想,這一切的根源,是因為扶蘇設想的帝國未來,和秦始皇想要的,不是一個……
封建、郡縣,這是路線之争,無法改變,而秦始皇不允許帝國的制度基石,有半分倒退!
夏無且在旁邊不寒而栗。
皇帝不見扶蘇,難道是要……殺子?
老太醫跪了下來:“請陛下三思啊!”
“夏無且,你是真的老了,又老又糊塗,朕,怎麼會賜死自己的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