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頁)

  這可以說是雙赢的貿易,越人歡天喜地地離開,而來自南郡、豫章的商賈也滿意地捧着中原已不多見的大珍珠,嘲笑越人以珠玑為瓦礫。

  這一切,都被坐鎮港中的任嚣看在眼裡。

  獲取入貢中原的珍珠,這是昌南侯在此建港設治的原因之一,但若隻為此事,是不必勞煩樓船将軍任嚣出馬的。

  但黑夫還有一項秘密使命交給任嚣。

  那是月餘前的事了:

  “近來聽聞,行人烏氏延出使西域蔥嶺以西大夏國,竟在大夏見到了蜀布、邛杖等巴蜀之産。至去歲,張蒼在鹹陽與大夏學者蘇氏互譯其言語,交流更多,便詢問那些巴蜀物産大夏人從何得來?大夏人稱,是從南方身毒所得……”

  黑夫對任嚣侃侃而談,但這些遠方的事聽得任嚣一臉懵,這關嶺南啥事啊?

  “這兩件事是有聯系的。”

  黑夫卻十分嚴肅,強行将這兩件事扯上關系。

  “本将已使趙佗探明,從巴蜀可通西南夷夜郎國,從夜郎國沿牂牁江,可至南越番禺,枸醬、蜀錦、邛杖等皆能至此,而越人擅長航海,常在海邊往來貿易,或許便将這些貨物,一點點沿着海路,傳到了那西方的身毒,又販至北方大夏……”

  這其實是一直存在的“蜀身毒道”的作用,但黑夫當時為了找借口打發任嚣離開番禺,就把海上絲綢之路提前開張了。

  “去歲,徐福率衆人自出番禺,向西行,自徐聞(雷州半島)南入海,得大島,東西南北方數百裡,命名珠崖島,略以為臨高縣。”

  “今歲,徐福再繞過徐聞,向西行,至海市明珠之地,建合浦港。一位活了上百歲的當地越人都老卻告訴徐福,說合浦之西,船行十日,海岸折而向南,竟有千裡之遙,但行駛到極夏之地,卻忽然向西,有一條狹窄海道,可通另一陌生大洋……”

  “我猜測,順着這條海路走下去,或能抵達身毒,而陛下使李信将軍出征的條支國,乃至于陛下孜孜以求的西王母邦,據說就在身毒以西!”

  那所謂的“越人都老”根本不存在,徐福最遠隻派人去到紅河入海口,距離馬六甲還有十萬八千裡。

  但反正是瞎編,黑夫也不管具體方位了,一通胡謅将任嚣唬住。

  既然是“為陛下通西王母邦”的命令,任嚣也不好推辭,隻能不情不願地出海上路……

  但沒想到,他才到合浦,就病倒了。

  任嚣将目光從窗外銀色的海灘收回,捂着肚子,無力地躺在船艙裡,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聞的味道……

  最初是吃海鮮鬧了肚子,作為船隊裡醫術最好的人,徐福為他開了幾味藥,但沒想到卻越來越嚴重,半個月下來,任嚣已經拉得虛脫,整個人都變形了,不得已,隻能在合浦将養,把艦隊指揮權交給黑夫之侄尉陽——他因為臨塵一戰,配合韓信斬駱王立下大功,已升官至公大夫,可以做樓船司馬了。

  這時候,房門開了,卻是徐福帶着兩人走了近來,手上還端着一碗難聞的藥,笑容滿面:

  “任将軍,該喝藥了!”

  ……

  這年頭的方術士,都是全能型選手,不但會看星座,還識地理,能煉丹,擅算命,危急關頭,甚至能背上藥簍子,客串一把醫生。

  照顧任嚣,徐福可謂盡心盡力,因為怕他嫌藥湯苦澀,還特地加了糖。

  但今天,那苦甜苦甜的藥湯遞到嘴邊,任嚣眼中,卻露出了一絲疑慮。

  “徐先生,你這藥,确定沒開錯?”

  徐福收斂了笑容,仿佛自己的職業素養受到了侮辱:“将軍,你這是何意?”

  “本将已病半月,為何越喝先生的藥,就越嚴重?”任嚣懷疑徐福不是一天兩天了。

  徐福歎息道:“将軍得的是痢疾,這是嶺南惡疾,腸胃都壞了,哪有那麼快康複?小人的醫術,也就勉強讓将軍性命保住,至于治愈?恐怕還得一些時日。”

  說着,又雙手将藥湯奉到任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