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淡淡地說道,他将鹖冠的纓帶系在颔下,讓利倉出去,召集衆人。
等利倉離開後,黑夫卻朝那新刻上字的“秦始皇帝靈位”拱手。
“我不像趙高,能揣度您的一言一行,但在您的志向大略上,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理解了。”
“我來自兩千多年後,所以深知,大一統、車同軌、書同文、行為倫,這都是利在千秋的事。”
“是它們,讓中國不管分裂多少次,都始終為中國!百代都行秦政法!”
所以偉人才說:祖龍魂死秦猶在。
“而在一統後,被世人抨擊為窮兵黩武的擴張,實則奠定了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基礎疆域。”
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知道麼,陛下,您的大方向,和穿越者都想做的事太像了,以至于我,隻需要往裡面添磚加瓦就行。”
黑夫相信,若是秦始皇能活得更久,若是他得到一張世界地圖,在孰視上面的廣袤疆域後,下一刻,肯定是一拍案幾,用關中話嘟囔:
“何不早說?”
然後,殖民日本,征服印度,發現美洲,将秦疆域拓展到地中海去……肯定是皇帝想做,能做,也敢做的事!
所以對黑夫來說,他與秦始皇的關系與其說是君臣,不如說是晚輩與長輩,是兩個在中國夢裡惺惺相惜的人。
撫着手裡的木牌,黑夫歎道:
“所以我敬您!”
“服您!”
“願意聽你指揮,為你做裱糊匠。”
“如果我們能開門見山地說一次話,多好啊……”
但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除了這些外,秦始皇骨子裡,仍是一個封建帝王,獨斷專行,不可能與他的臣工,來一場平等的談話。
不管眼光看得多遠,他的好大喜功,濫用民力,仍不可避免地将時代推向深淵,使黑夫做的一切,變成抱薪救火。
黑夫也是在三年前,才意識到這點……
“所以你我,也許想要一個相同的結果,但在過程上,注定殊途!”
有的人,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他活着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黑夫将木牌,放入了匣子裡。
“前幾天,您曾為我蓋棺論定。”
黑夫将箱子緩緩合上,将秦始皇帝的靈牌,關在裡面,随着匣中光線一點點減少,黑夫也露出了笑。
“投桃報李,始皇帝陛下,接下來,該輪到我,黑夫,來替您蓋棺論定了!”
……
當黑夫鑽出營帳時,冒着滅族危險,一路追随他至此的三千短兵親衛,已站在這片澤中闊地上。
他們都是南郡人,是黑夫引以為豪的“子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