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人都以為,尉某人縱然未死,也應該藏在嶺南某地,以躲避陛下的召見,誰能料到,他竟膽大到,潛至衡山、南郡,再突然發難!”
千餘精銳武裝,悍然強攻武庫,這可不是一般雲夢澤群盜敢做的,楊熊笃定,這肯定和黑夫有關。
楊熊啧嘴:“不愧是新一代的名将啊,瞅準馮将軍駐紮邾城鞭長莫及,李由将軍南下長沙無法及時回頭的當口,突襲我武昌營,真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辛夷已經有些慌亂了:“不管是不是武忠侯,那些攻擊武庫的人,必是叛軍無疑!眼下黃鶴山告急,楊将軍,當立刻發兵馳援才行啊!”
武庫是一座城池中最重要的地方,春秋戰國時諸侯内讧、反叛及國人起事,每每以武庫為首要目标,先奪武庫,取得軍械,以求在戰鬥中獲得裝備優勢。
那武庫建在黃鶴山上,也算易守難攻,楊喜留了千人把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隻能防小賊,遇上精銳突擊,也有些難以抵擋,一旦武庫落入叛軍之手,裡面的甲兵車械箭矢,均為其所得。
畢竟是參加過統一戰争的幹吏,楊熊十分冷靜,思索後道:“辛将軍,這武昌營,是誰建的?”
“武……武忠侯所建。”
“還有誰比他更清楚此營地利、虛實?我過去一直覺得,将武庫建在數裡外的黃鶴山有些奇怪,如今看來,這位君侯,早有算計啊。”
楊熊猜到了黑夫的計劃:“兵法雲,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
“若所料不差,外面的叛軍,絕不止一千!必有伏兵藏于草澤之間,我軍雖有兵四五千,但要分心看管營中三萬人,頂多派兩千人去,恐将在半途遭遇一場伏擊!”
果然,在楊熊令斥候再探時,回報說通往黃鶴山的路上,南側幹涸的沼澤蘆葦蕩,果然飛鳥不敢落下……
“伏兵定埋伏在那!”
辛夷冷汗直冒,後怕不已:“楊将軍真是了解武忠侯用兵之術啊。”
楊熊無奈地搖頭:“滅魏時,我乃率長,他是我麾下的屯長,豈能不知?”
沒記錯的話,當時黑夫還是走了前安陸縣尉杜遷的門路,才插進楊熊軍中的。誰能想到,從此之後,他便平步青雲,一路做到了二十等爵極頂的徹侯……
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這樣一位君侯,卻不尊皇命,詐死避召,最後還悍然反叛了!
“這當是桓齮叛國後,大秦最大的一次将軍叛亂了!”
辛夷心亂如麻:“楊将軍,如今當如何是好?”
楊笑道:“投降何如?”
辛夷大駭:“這……吾等若成了國賊、軍賊,宗族家眷豈不是要被株連?”
“辛将軍知道就好。”
楊熊冷笑道:“就算為了宗族,也不能讓彼輩得逞,但如今敵暗我明,為了不全軍覆沒,武庫隻能放棄了!”
楊熊當機立斷:“鬥衆如鬥寡,形名是也,吾等若死守武昌營,恐怕會遭到内外夾擊,看似人衆,實則人寡,還不如将手頭可信的兵卒統統集中起來,去碼頭,守住船隻,等待夏口之援!”
……
“楊熊沒變,還是如此謹慎,甯可斷掉手臂,也不肯冒失出營,被我刺中腹心。”
看着門戶緊閉,隻有斥候探子不斷往這邊靠近的武昌營,黑夫露出了笑。
東門豹帶着千餘人猛攻黃鶴山之際,黑夫的确帶着剩下的兩千人匿身于草澤之中,隻得武昌營派人出來救援,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隻要殲滅一部分,奪營便易如反掌。
但楊熊并未上當。
黑夫不由想起十多年前的滅魏之戰,他還是楊熊麾下的小小屯長,作為楊端和的兒子,楊熊看似沒有主見,每逢作戰都召集衆人問策,可實際上,他卻是個心機很深的人。他似乎總想故意讓喜歡出謀劃策、搶風頭的五百主提出一些沒有效用的方略,在其被打臉後,楊熊再站出來,提出自己心中所想。
這樣一來,他一方面可以被稱頌為善于聽取下屬意見。另一方面,又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拍闆,扭轉錯誤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