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敬是一個心裡自矜無比的貴族,也是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
一邊說着,黑夫一邊朝後院中間豎立的小亭樓走去。
亭樓高三丈,頂部呈斜尖狀,裡面還有上下亭用的梯子,梯階三尺,亭樓二層有壟竈,可以點火生煙……
它原本是用來給縣城那邊發出警告,但現在……
“點煙罷。”
黑夫淡然下令,随後将一切交給東門豹等人,便自顧自去後院自己昔日的房間裡睡了個午覺。
在沙羨大吃大喝之後,黑夫已不眠不休數日,在這張略嫌硬的榻上,他做了個夢。
夢見黔首黑夫形單影隻,走在雲夢澤畔,夢見那個叫“黑夫”的小亭長,彷徨起安陸,初來亭舍的前一夜,天降大雪……
好在一路攀爬,初心卻從未變過。
終于,他來到了人生的拐點。
成敗,在此一舉!
等半個時辰後,黑夫打着哈欠出門時,湖陽亭外,除卻随黑夫乘舟北來的五千人外,又多了六七千人,他們或直立,或盤腿,甚至有躺着的,興緻勃勃,噪雜議論,将田野、道路、草地站得密密麻麻。
下到十四歲的黃毛孺子,上至六十歲的秃頂老漢。
整個安陸縣,還沒被官軍抓走的男丁,都集中在這!
黑夫點了點頭,沒戴孝,反而給自己的頭頂,系上了一抹鮮豔如血的赤帻!
安陸人,認識這地方,明白這标志。
年輕點的人,更能說出發生在這裡的每一個故事。
湖畔擒賊、盲山裡案、盜墓案、楚諜案、修公廁、興水利……
他屢屢升爵,終至徹侯之位!
世人皆言他死了,朝中奸臣都希望他死了,可實際上,他還活着!
不用多說話,黑夫在拴坐騎的天狗雕塑前騎上馬,微笑着走向人長?”
一個滿臉皺紋的男人朝他呼喊,似乎是曾跟随過黑夫的亭卒魚梁,他揉了揉眼後,連連作揖,淚流滿面:
“沒錯,是亭長沒錯!”
接下來,見過黑夫的人也齊齊響應。
“是武忠侯,還有兩年前離去的八百安陸子弟,蔔乘說的沒錯,君侯當真複生了!”
衆人全體向黑夫歡呼,向他痛哭流涕,訴說這些日子受的苦,而叫法卻各不相同:
有人喊“屯長”,有人喊“縣尉”,或“司馬”,或“君侯”“昌南侯”“武忠侯”。
誦喝聲逐漸增強,逐漸蔓延,逐漸膨脹,最後直沖雲霄!
響亮的合聲吓到了黑夫的坐騎,這匹秦始皇所賜,來自西域,被黑夫取名“的盧”的龍駒沒經曆過這麼多張嘴在近處對自己大吼大叫。
它遲疑着往後退去,搖晃着腦袋,甩動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