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萬安陸新兵,忠心歸忠心,但隻在安陸打過一場順風仗,沒見識過大場面,一部分人如垣雍等躍躍欲試,但大多數人,都瞪大了眼,口中無唾,緊張不已。
而黑夫真正的王牌,與越人血戰兩載的南征軍主力,還在江陵城,在韓信麾下,不知要多久才能馳援呢。
“兵法雲,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陳,此治變者也,可現如今,我奇襲江陵的計謀是老馮看破,就隻能硬碰硬了。”
所以黑夫寄希望于抹平雙方差距的,就是士氣……
三軍可奪氣,将軍可奪心!
對于敵方三軍,可以挫傷其銳氣,可使喪失其士氣;對于敵方的将帥,可以動搖他的決心,可使其喪失鬥志。
然而即便将面臨腹背受敵,馮将軍的決心,看似不可動搖,冷靜布陣,沒有受絲毫影響。
而面對江陵的濃煙,面對敵人援軍将至的危局,其麾下軍隊雖有些驚疑,但還是穩住了陣腳。
“畢竟,與吾等對戰的是百戰之師的秦軍,不是楚人,更不是越人啊……”黑夫嗟歎。
一脈相承,在戰場中央,雙方的戰法如同複刻,前方夷矛盾陣相抵,後方強弩激射,你來我往,不遑多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一個人可能會害怕,但當你身處密集的方陣之中,在袍澤身邊時,卻也被激勵,被裹挾着向前了……
“這是一場硬仗。”
黑夫知道,自己碰上硬骨頭了,今日傷亡,決計不小。
眼看南征軍人數稍多,但與馮軍前陣交戰時,仍陷入膠着,雙方列陣,短兵相争,見招拆招,卻久久無法破局。
随着雙方越來越多傷亡出現,黑夫知道,不能再這樣相持下去,否則,先敗退的,恐将是己方!
曆史上,以亂敵治,還能勝之的,可有?
有!槜李之戰,勾踐對阖闾!毫無秩序的越人對上由孫武一手訓練出來的吳軍方陣,卻取得了大勝!
勾踐能勝,靠的是三百名陣前自刎的死士,讓吳人都看呆了。
歸根結底還是兩個字:奪氣!
“既然言語不能奪其氣,那就用悍不畏死的沖擊,使其神搖目奪!”
黑夫讓人搖動一面繪有斧紋的新軍旗。
“傳令,使牡率陷隊之士劈陣!”
……
“陷隊營,站起來!”
得到傳令兵送來的軍令後,前陣後方數百步處,跟了黑夫十多年的擎旗官“牡”,撐着一柄大斧,直起身來。
他也是安陸人,早在黑夫還是一更卒什長時就是同袍,之後除了北地、膠東外,牡都一直追随,他為人憨厚老實,卻長得身材雄壯,高有九尺,手邊是一柄砍柴用的大斧。
而他身邊,尚有五百持同樣兵器的兵卒,也個個人高馬大,站在普遍高不過七尺的南征軍中,如鶴立雞群。
按照吳起的教戰之法:身矮的拿矛戟,身高的用弓弩。所以在沙羨時,黑夫對武昌營的兩萬兵卒進行了改編,除了安排軍法官入駐每個百外,還選了兩千身材高大,臂膀有力者為材官弩兵,專門持弩訓練。
但這群高個子裡,偏偏有數百人,天生就不是吃這碗飯的料,也不知是手抖還是眼睛有毛病,壓根就瞄不準,鬧出了不少“學弩一月中鼓吏”的笑話。
黑夫也不勉強,讓他們歸到牡麾下,重新編為一支新兵:
“陷隊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