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第10頁)

  但南方人早就不信朝廷承諾了,這檄文遭到了南岸的一陣噓聲,黑夫也立刻讓人大聲念陸賈昔日草拟的北伐檄文,大肆宣揚胡亥、趙高弑君自立的醜事,還以顔色。

  一時間,雅言退場,對話變成了南北方言大罵戰,到最後,雙方已經搞不懂對方在喊啥了,隻比誰聲音更大。

  隻可惜北岸人多,襄陽城的士卒略遜下風,氣得共尉哇哇大叫,讓人擡水上來,叫衆人一邊喝一邊繼續罵。

  “省着點氣力罷。”

  黑夫搖了搖頭,他對這場對話倒是很滿意,因為他從對方的回應裡,确認了一個信息:

  “方才那些話,絕非王贲之言。”

  一旁的垣雍疑惑地說道:“王贲不是接話了麼,還與大帥說起了一些舊事,大帥為何如此笃定?”

  “我當然知道。”黑夫歎道:“你聽說過一山不容二虎麼?兩虎不必見面,隔着一座山頭,都能聞到對方的氣味。”

  “但方才的對話,别人聽不出來,我卻知道,不是王贲會說的……就比如,他絕不會以長輩自居,稱我為‘孺子’。”

  黑夫和王贲算不上交情深厚,但的确已認識很多年了。

  十五年前,秦王政二十二年,黑夫在王贲麾下做屯長,參與過圍攻大梁之戰,又從外黃縣運糧秣至軍中,目睹了梁城崩塌之景,真是震撼莫名。後又觀看魏王假肉坦自縛,牽羊把茅而降王贲。

  那時候黑夫認識大将軍王贲,王贲卻不認得小卒黑夫。

  而雙方的初次會面,還是七年前,黑夫去膠東做郡守時,在臨淄拜會了鎮守齊地的通武侯。

  尤記得那天下了雪,王贲魁梧的身影立在庭院裡,身着玄服,頭戴武弁大冠,以貂尾飾之。

  黑夫雖對他行晚輩之禮,但王贲卻不以長輩居之,一口一個尉郡守——他是個很清楚分寸的人。

  二人那天聊了些治理齊地的想法,次日就傳來王翦病逝的消息,王贲匆匆西返,自此之後,再未相見。

  直至今日,一江相隔,兵戎相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夫嗟歎道:“一眨眼那麼多年過去了,我都想象不出,再相會時,我與王贲會說什麼。”

  場面應該會很尴尬吧?

  “但按照我對王贲的了解,更大的可能,是沒有半句廢話,反是令旗揮下,用一次猛攻來回應我……”

  對王贲這種說得少,做得多的實幹家而言,言之辱也,多說無益。他想對黑夫說的話,不管是惋惜,是不解,是惱怒,都在戈矛弓矢裡了!

  而黑夫,也當竭盡全力應對,這才是對王贲最大的尊重。

  “所以,敵營中有人在全程模仿王贲口氣,卻終歸差了一點。”

  共尉聽完黑夫的分析道:“大帥,如此說來,王贲不在對岸營中?”

  “你怎知道他不在?”

  黑夫卻搖頭道:“這才是最麻煩之處,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王家人是玩這一套的高手,他将自己藏了,現在,王贲可能在任何地方,新野、唐白河、随縣……”

  他指着對岸:“也包括那!”

  “啊?”共尉等人面面相觑,實在沒搞懂狀況。

  黑夫卻暗罵:“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還真是攻無不克的通武侯,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