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哪裡敢有,作揖道:“君侯不棄韓信,仍升信為大上造,信豈敢有怨?”
黑夫道:“南方也困難,此戰之後,賞賜太多,蕭何那邊,已快入不敷出了,所以,錢帛便不給你了,送你一句話罷。”
說着,便将那幅字拿起來,遞給韓信。
韓信一看,卻見上面寫着……
“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
這話仿佛說到他心裡了,韓信看了三遍,嘴裡輕輕念了兩遍,大為觸動,擡頭道:“君侯,得此字,勝過黃金千斤!”
“坐罷。”黑夫讓人替韓信将字收着,與他相對而坐。
“我今日讓你來,卻不是商議軍務,而是想給你講講,一個人,一位故人的往事。”
黑夫點着韓信道:“他與你同名,都叫‘信’!李信!”
“是定遠侯!”
韓信正襟危坐,他原本眼高于頂,蔑視天下将帥,覺得老子天下第一,可在丹水邊被王贲好好上了一課後,這種傲慢,便少了許多。
至少對黑夫、王贲、李信這幾位,是再不敢輕視了。
更何況,定遠侯李信的事迹,着實是一個傳奇……
黑夫颔首:“我認識李信,是第一次伐楚中,李信得到始皇帝賞識,不但輕慢王翦,覺得他老了,也輕視項燕。李信作為主帥,将二十萬大軍,卻輕敵冒進,遂大敗于項燕,喪七都尉!”
“那是始皇帝繼位後,前所未有的大敗,那一仗後,李信被始皇帝一貶到底,遷到邊關戍守,李信傲氣,受此大挫,竟一夜白首……”
……
距襄陽萬裡之外,西域城邦疏勒國(新疆喀什)以西,有地名行敦谷,這裡有小道穿過蔥嶺腳下,通往西方神秘的大宛、大夏……
一群飽經沙漠風霜的秦軍士卒,正手持戈矛站在谷口等待命令,目光望向他們的将軍,還有那位突然來臨的鹹陽使者。
蔥嶺群山巍峨,峰巒頂上白雪皚皚,而騎着駿馬,屹立在山下的将軍,頭頂也披着一層銀白的霜雪……
“使者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李信的言語,好似冰川般冷。
鹹陽使者身着繡衣,手持旌節,他整整走了半年,才追上了李信的步伐。
使者說話帶喘,似有些難以适應此地的高海拔,又或者被雪山晃昏了腦袋,但還是努力提高聲音,向李信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然六國故地叛亂,群盜日益西進,欲亂社稷,二世皇帝奉遺诏繼位,有制:令定遠侯,速率三軍将士歸于關中!”
“什麼!”
聽聞此言,從披着羊羔裘的軍正喜,到各司馬、率長,再到靠的近的士卒,都極為震動。
他們曾在北山(天山)腳下受困于風雪,依舊談笑風生。
他們曾在龜茲與西域胡人浴血奮戰,以一敵五,好整以暇。
他們曾在大漠裡迷路,但終究在李信帶領下,熬過了暴曬和饑渴,找到了綠洲水源,嘗到了西域瓜果和女子的甘甜。
可眼下,經曆千辛萬苦,總算來到蔥嶺腳下,隻要越過山丘,便能抵達大夏國,卻驚聞始皇帝崩,以及可以“回家”的消息,衆人頓時軍心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