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上城樓看到,江陵的男子丁壯在蕭郡守征召下,挑着扁擔,運送糧食去往前線,源源不斷。”
“我回到城中,但聽各家各戶機杼聲不絕于耳,這是婦人在為前線的父兄昆弟趕制冬衣,軍吏都尉之婦,則由妾領着,為北伐軍縫補旗幟。”
“平日裡遊手好閑的弱冠少年們,也被組織起來,乘着農閑時節,在校場訓練行伍隊列,戈矛刺殺之術,因為一旦父兄敗北,就得靠他們來保衛家園。”
“就算是不懂事的孩童,嬉鬧之時,男孩玩的是竹馬,自稱是北伐軍都尉,猜拳輸了的人則扮演逆軍。女孩玩的是扮家家酒,以塵為飯,以塗為羹,以木為器皿,嚷嚷着做好了要給前線打仗的父兄吃……”
“這場戰争,雖因良人而起,但時至今日,已将所有人都卷進去了!”
“戰争不僅和男人有關系。”
“和女人、孩童也有關系。”
“人人如此,伏波作為良人之子,良人若敗,吾家必遭族誅,怎能說,他與這場大戰沒有關系,憑什麼置身事外?”
這一番話說得黑夫無言以對,隻好道:“話雖如此,隻是那巴氏之女大伏波好幾歲,且蠻夷之性不改,我……”
葉子衿笑道:“妾會親自教養,保她變成大家閨秀!”
黑夫輕咳一聲,連忙轉移話題:“是啊,小月也從一個鄉野丫頭,被你管教得舉止有度,落落大方……”
他看了看天:“也不知她今日與韓信在蘭台相見,二人觀感如何?”
……
雖打算讓兄家與韓信結親,但黑夫還是讓他二人先見一面,相個親。
以黑夫想來,韓信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且有雄才兵略,未來前途無量。
而侄女則要身份有身份,才貌雙全,又有好教養。
高富帥和白富美,應該能相互看對眼吧?
韓信和尉月的相親地點,選在蘭台流水亭,此處是黑夫與葉子衿初見之地,面對大江,風光秀麗,是談戀愛的好地方。
這一談就是一個下午,直到入夜時分,黑夫的侄女總算回到了府邸,滿臉無奈。
葉子衿立刻去與小月相談了個把時辰,又跟一同去的女婢鸢打聽了細節,這才回來,将今日的事告知黑夫。
“小月倒是沒說什麼,隻是鸢吐露,她最初以為,這韓信是個啞巴呢。”
“他就坐在那,一動不動,更不張口,臉頰通紅,就像塊燒燙的石頭,天可憐見,我家淑女都沒臉紅呢!”這是鸢的原話。
總之,初見的整整半刻,打完招呼後,韓信喉嚨像是被哽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可以想見,當時氣氛之尴尬,流水亭的曲水流觞,都快結冰了!
好在小月很懂事,非但沒甩臉就走,還一邊為韓信泡茶,一邊問起韓信的得意之事,那些他打的勝仗——盡管少女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一點不感興趣,來這也是迫于仲母之命。仲母告訴她,韓信是仲父愛将,十分器重,必須将談話維持下去,決不可落得尴尬收場。
就這樣,頻頻誘導,韓信才總算張口,他盡量不去看對面的美麗少女,隻深呼吸,喝了口茶,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
“茶……茶真甜!”
但你知道的,那茶,其實是苦的。
黑夫聽得直翻白眼,心中暗道:“這韓信,怕還是個死處男罷,他以前跟同齡女子說過話麼?”
不過據鸢描述,後來,韓信總算還是說話了,且越來越多,越說越快,直到停不下來!
葉子衿忍俊不禁:“于是,韓信便在那亭子裡,談了一下午的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