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天下數學最好的人,大胖子張蒼得意洋洋地說道:“答曰:七人,物價53錢。想知道為何麼?來,破虜,且坐下,先前沒教過,今日我便教你,這是九章算術裡的盈餘算法,一共有兩種解法……”
“我管它有幾種解法!”
尉破虜急了,撓着頭道:
“我不想學數術了,腦殼疼,我可是武忠侯之子,又不做生意,也不做專門管商功的官吏,會計數即可,何必學這麼複雜。”
“你還知道自己是武忠侯之子?”
張蒼将手裡算盤一拍,闆着臉,指着門外飛雪道:“從夏天到秋天,汝一直在跟着那些胡兒戎子騎馬射箭,卻不讀書學數,日後莫非真要做一胡騎,沖鋒陷陣?這便是武忠侯之子的志向?當年,汝父雖然出身不高,卻最好讀書,經常向我請教,他能有今日成就,有多少是靠親自上陣拼殺得來的?”
“如今國分南北,北伐軍被阻于關外,不知何日才能奪取鹹陽,靖難功成。你藏于塞北,我既然是汝父之友,便要悉心教導你,不能等幾年後,将你還給他時,世人皆言,張蒼乃天下第一博學之人,竟教出一個粗魯少文之士!”
這對師徒正是張蒼和尉破虜,去年葉子衿出奔鹹陽時,為了一家人不被一鍋端,帶着小兒子走漢中南下,卻讓桑木帶着長子破虜投北地,希望能靠黑夫舊部的關系,在地廣人稀的塞外藏身。
就算一邊不幸遇難,也能給黑夫留個後。
二人北來後,先被章邯所藏,過了不久,張蒼也逃來了。随着胡亥繼位,大肆清算黑夫親朋舊部,于是章邯與北地許多軍吏都挂印出走。
北地塞外是朝廷統治薄弱地區,出奔的衆人,又得到了另一位“大人物”的庇護,藏于賀蘭山下各縣。
這些縣名為縣,實則是北地大原之戎遷徙過來後散居的部落,時常遷徙,難以捕捉行蹤,張蒼還謹慎地給破虜剃了個戎狄發型,讓他學說戎語,一旦出事,他還能繼續逃。
結果能這一藏,就是大半年,期間朝廷也派人來找過,但都得到那位“大人物”提前通報,故得轉移。
尉破虜被訓了一頓,垂首道:“夫子,我錯了。”
張蒼态度稍緩:“破虜啊,你不喜學詩書律令,也不喜歡數術,那想學什麼?”
破虜擡起頭,眼睛閃亮:“我想學兵法,此萬人敵也,以後能做一個都尉,助父親讨逆!”
張蒼一翻白眼,拍着在北地大啖牛羊肉,所以沒能減下去的大腹:“兵法?章邯倒是會,但他不在,至于我?”
“昔衛靈公問陳于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孔子如此,身為孔子後學,我亦然,故不會兵法,你找錯人了。”
破虜死乞白賴,坐下道:“那夫子再教我點其他擅長的學問,桑木他們不是都說,夫子博覽群書,無所不能麼?”
比如兵法,雖不知兵,肯定也讀過,甚至背得罷?
“我擅長的學問?”
張蒼被誇得很受用,但又大搖其頭:“那種事,你才九歲啊,學了恐怕不好。”
破虜卻很有鬥志:“父親說過,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
“好,有志氣!”
張蒼轉頭看向帳門口坐着烤火的二人:“桑木、灌嬰,這破地方有女人麼?給我找一個,不,兩個來,我今日便要大顯身手,教破虜小君子我最擅長的禦女之術!”
桑木是黑夫的親衛禦者,話少,卻十分忠心,聞言尴尬地笑了笑。
另一邊的灌嬰本是睢陽小販,早先在北地搞大生産受過黑夫表彰,遂為吏,後來得到章邯賞識,提拔為騎兵五百主,章邯被黑夫牽連罷官,他也随之出奔。
灌嬰性格更活絡些,早習慣張蒼的葷段子了,遂大笑道:“隻有渾身老山羊味,且又老又醜的胡女戎女,張君要麼?”
張蒼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擺手道:“不要,不要,一次就夠了。”
尉破虜知道夫子又胡扯了,遂紅着臉,縮了頭,半晌後又嘟囔道:“夫子,我父親什麼時候能打進關中啊?”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