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時,始皇帝也派李信等将尉驅逐胡戎,修補長城,遷徙内地民衆填廣袤之地,給予遼東和平、繁榮和律令。”
他轉過身,看着高成,以及他身後的衆率長、五百主。
“我聽說過一句話,吏者,民所懸命也!”
“吾等既然還是秦軍,身為秦吏,便有責保衛大秦疆土、黔首。而不是在此吃了遼東人月餘糧食,穿着本地女子織出的暖和衣裳,卻在胡寇入塞,大肆燒殺劫掠時……”
“拍拍臀,走人!”
遼東守大喜,高成卻急了,上前拱手道:
“公子難道忘了麼?你還要回到中原,洗刷冤屈,繼承始皇帝之業,去救天下蒼生……遼東,可不是鹹陽!”
“但遼東,也是父皇治下山河的一部分!”
扶蘇難得發了怒,聲音嚴厲無比。
他指着外面烽火彌漫的遼東大地:“若扶蘇連一個邊郡都守不下來,又怎能守住天下?”
他又指着襄平城内外,因東胡入寇而流離失所,惶恐不安的百姓道:
“若扶蘇連十萬人都救不了,又談什麼以後救百萬人,千萬人于水火!”
高成默然,但他身後,一名來自關中的率長卻嘟囔道:“遼東之民,皆燕人也,燕人視胡為寇,視秦亦如寇。月餘來,從未對吾等又好臉嘴,若無公子,他們可能早就殺吏作亂了,公子就算救了彼輩,彼輩也不會感激!”
“所以,他們死于胡人之手,是活該?”扶蘇反問,率長不答,算是默認了,幾乎所有來自關中的軍吏,都持此看法。
“汝等錯了。”扶蘇搖了搖頭。
“海東戍卒裡,不止有關中之人,也有燕趙之人,甚至還有個把楚人,但為了回家,都擰成一股繩,頂過霜雪,相互扶持,才跨越千山,走到襄平。”
“而當吾等面對胡寇時,東胡人不會因你說着秦川口音就心慈手軟,也不會因某人不是燕人,就放他一馬。”
在胡人的馬鞭、彎刀面前,衆生平等。
“所以,在遼東,當吾等将于胡人為敵時,便不再分什麼燕人、秦人、趙人,隻要舉兵抵抗胡虜的,皆衣冠之民,中國之人,皆袍澤兄弟!”
扶蘇一席話後,衆人面面相觑,但這位似已大徹大悟的公子,卻繼續抛出了更駭人聽聞的言論。
“再者,我以為,國與民,以義合。”
“國待民如手足,則民待國如腹心;國待民如犬馬,則民待國如路人,國待民如草芥,則民待國如仇寇!”
扶蘇歎息:“昔日,父皇待民如犬馬,現在,胡亥,更待民如草芥……”
“這便是天下人蜂擁反秦,九州大亂,攻殺不休的原因。”
“但,若想重整秩序,便不該延續舊時的錯誤,而要從吾等邁出的第一步,便做出改變!”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遼東人待吾等如何,不由從前決定。”
“而由今後,吾等待他們如何來決定!”
扶蘇握住遼東守激動的手,承諾道:“我不會離開,不會坐視襄平化為焦土,十餘萬百姓流離失所,為胡虜所掠,在草原上,作為奴隸,過完悲慘的一生……”
“這一次,扶蘇,不會辜負他們!”
……
下午時分,一直奉命守在襄平府庫,等着搬運糧食出來的劉大胡子得知了扶蘇決意留在襄平,助遼東擊退胡人的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