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敵人援兵就要殺至,周勃一咬牙,讓衆人索性調頭,肩并着肩,腳挨着腳,舉着長兵,要在城門前做殊死一搏,萬萬不得讓匈奴人入城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卻聽到另一面山梁處,傳來一聲号角……
據說這是北地戍卒在武忠侯做郡尉時立的規矩,一聲是友軍,兩聲是胡人,三聲是遇上塞外鬼怪。
随着這聲号角,落日餘晖的山梁上,整整齊齊出現了一長排騎影……
小皮帽,輕薄甲,窄袖口,下身着緊口褲,足蹬長筒馬靴,手持直刃刀——這是兩年前開始,北地騎的新裝備。
一面黝黑的秦旗,也在梁上赫赫飄揚。
騎将灌嬰将直刃刀豎于鼻梁前,又放平指向遠方欲潰陣破城的匈奴人。
随着他的動作,噌噌聲響動不絕,兩百柄直刃鐵刀脫鞘而出,整齊地舉在額前,這一刻,他們之中,不再分新、故秦人。
身側是袍澤,前方是敵人,合則強,分則弱的道理,大家都懂。
“北地騎!”
“随我沖!”
雙腿夾動馬匹,四足肌肉繃緊,馬蹄離開地面,帶起濕潤的泥土,灌嬰率先向前小跑而出,兩百騎緊随其後。
在周勃的視角下,那些秦騎猶如一條美麗的弧線,彈下山梁,朝沃野馳騁而來!
……
冒頓已經有了新阏氏。
此刻,這位匈奴大單于頭頂綠色鷹冠,正在為匈奴人所破的九原城(内蒙古包頭)外,攬着較之前更年輕,也更美麗的新阏氏,讓信使記下他要傳給的口述。
“告訴右谷蠡王,按照我的命令,隻取北假,不要渡過大河,在河南地的些許小城邑浪費時間……”
自從兩個月前,匈奴在瓯脫地大破東胡,冒頓借助大勝之威,對整個部族制度做了一些更易:
他,攣鞮氏的冒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大單于作為匈奴的最高統治者,其下增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等,諸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封都尉、當戶、且渠之屬。
算是第一次給了匈奴人各部首領具體的官制。
在整合部落後,随着冒頓一聲令下,匈奴各部開始在各君長的帶領下,對空虛的秦塞北地區發動進攻……
首先是收複陰山下的頭曼城,重新建立大單于王庭,旋即,冒頓令右賢王,也就是月氏殘部數千人進攻賀蘭山,以作為試探,右谷蠡王将五千騎略北假,既河套地區,左賢王與左谷蠡王以萬騎略雲中,試圖打開通往上郡的路。
冒頓自己則帶着兩萬騎,越過長城,拔除秦人在塞北最大的據點,朔方首府九原城!
各方都取得了巨大成果,但近來冒頓聽聞,右谷蠡王貪河南地,渡河分兵圍困那些小邑,這讓冒頓略微不滿。
“隻取北假、九原、雲中三地,河南、賀蘭暫且不管。”
對這場戰争,冒頓有三個目的。
一是重奪頭曼城,在漠南重建單于庭,摧毀九原城,以樹立威望,讓草原引弓之民放下對秦人的畏懼。
其二,便是掠奪人口,匈奴在漠北苦寒之地呆久了,眼下重回南方,恨不得将所見人口财富統統掠盡——尤其是女人,冒頓單于說了,匈奴人口太少,所掠的丁零、東胡也不夠多,需要大量中原女子。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冒頓這樣的清醒和克制,右大都尉覺得有些可惜:“但餓久了的狼,看着河對岸的無人看管的肥羊,怎能忍得住呢?”
冒頓卻笑道:“既然已被圈在圈中,羊就不會走,精明的老狼狩獵,尚且知道隻咬死老羊,留着小羊,等來年再吃,河南地的秦人,跑不了。”
“所以大河以北的肥美草場,已足夠匈奴人放牧,右谷蠡王見好就收,放過河南地,将所掠婦人子女帶去單于庭,再以兵與我彙合,吾等必須立刻出兵上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