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一條條攤開了開證明:
“攝政出身黔首,然孟子言,塗之人可為禹。攝政少時家貧,父母兄弟皆白丁也,然荀子又言,聖人可學而成也。攝政便是既有天生之智,又好學不倦。”
他舉例子道:“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遂耕種之;作陶治斤斧,為耒耜徂耨,以墾草莽,然後五谷與助,百果藏實,神農氏便是格物緻知的聖人典範。”
“諸君且仔細想想,過去十餘年來,省人力十倍的水椎,讓畝産倍增的堆肥,叫天下人皆食甜味的榨糖,讓文書省力省時的紙張、印刷……”
“這些澤被天下的事,皆乃攝政所作也!在格物緻知上,攝政的成就,幾能與神農氏相提并論!”
好像還真是!衆人點頭,沒毛病,古代的“聖人”,燧人神農之流,還真是群發明家,黑夫算是占大便宜了。
“再說修身齊家,攝政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镂,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财用,擇不取費,可謂至儉,與始皇帝、胡亥大異也。”
“又不貪女色,入鹹陽,婦女無所幸,宮女皆出而嫁人。家中僅一妻,夫人葉氏賢且儉,衣不墜地,親織衣裳,以教二子。”
黑夫平日裡被某些人诟病的點,如今卻成了陸賈贊譽之處——儒家眼裡的大聖人孔子,不也才一個老婆,一子一女麼!
陸賈的演講漸入佳境:“至于治國之能,衆所皆見。攝政治北地,而北地兵強,逐匈奴八百裡,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治膠東,則膠東富庶,樓船通海外,而九夷皆朝于中原;治嶺南,則轉敗為勝,南征軍以之為父母,越校蠻人甘為效死!”
“平天下,更不必說,胡亥篡位暴虐,欲屠安陸,攝政以眇眇之身,數千遷谪之衆,舉兵江漢,四渡雲夢,屢勝強敵。不過一年有餘,便北伐靖難成功,武關如有神助,藍田不戰而屈人之兵。”
“随後誅篡君,殺奸佞,安百姓,重整綱常,而撥亂反正,讓孔子門徒重歸朝堂。又内修己以安百姓,外博施于民而能濟衆,可謂仁之方也已!”
“格物緻知,修齊治平皆備,舉目天下,能做到内聖外王者,唯攝政一人而已。”
有理有據,叔孫通帶頭,舌戰半晌的群儒們總算達成了共識,皆附和道:
“攝政确實是聖人!”
而聖人治國,這不就是儒生們想象中三代之治的場景,也是他們一直孜孜不倦的夢想麼……
“由周公那樣的聖人來治國,這不是吾等數百年來的追求麼?”
“為何今日實現了,卻惶惶不安?”
被陸賈一語點明白後,氣氛變得熱絡,儒生們開始興奮起來,對這件事的熱情度空前高漲!
他們要參與進去,讓自己留名,也籍此跻身。
“攝政他不止是儒家所推崇的聖人……”
陸賈口幹舌燥,但卻心懷欣慰,他這幾個月可不是白忙活的,他所學甚雜,也不似一般儒生那麼心胸狹隘,不能容其他學派。
故陸賈很清楚,聖人治國,這不僅是儒家的夙願,更是諸子百家的夢想。
道、法、墨,各家也都推出了自己的聖人形象,這些聖人的身上,體現了各學派的最高理想……
墨家是個無條件犧牲自己成全天下的學派,他們崇尚大禹,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哪怕是摩秃頭頂、走壞腳跟也要為天下治水,好似從來沒有個人私欲,把身心和靈魂,全部奉獻給天下。
墨子說,這樣的人,才能稱之為聖!
黑夫入鹹陽後,表現得一心為公,絕無私欲,連“無我”的宣言都出來了,對新故秦人,好歹做到了一視同仁,甚至還重用了張蒼、陸賈、蕭何、叔孫通、韓信這一大批關東人,跟始皇帝一比,就顯得“兼愛”多了。
更勿論,他還是拯救了墨家最後幾名弟子的恩公。
法家也有聖人,他們的聖人是以法為核心的,韓非子推崇絕對專制的獨裁君主,既要心狠手辣又要心機深沉,用法術勢的配合和高超的權謀,才能一統天下,最終體天道而立法。
而黑夫的真實面目,不就是這樣麼?
雖然各家相互認為對方的聖人不是真聖,但巧合的是,除了莊子心目中的聖人太過出世,黑夫沾不上邊外,其餘諸子理想中的“聖人”,他竟是幾乎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