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第8頁)

  而且好笑的是,弁辰的民居建築,是一種井幹式木楞房,好似中原的牢獄。

  雖是蠻夷之地,但至少氣候不錯,足以農耕,不少人希望能在弁辰之地留下來,劉季的妻子呂稚便是如此——她又一次懷孕了,劉季當真是老當益壯。

  看起來是安全了,但劉季卻偏執地覺得,應該跑得再遠一些。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弁辰南方,那片群島密布的海域。

  劉季記得,早年黑夫與扶蘇遠征海東時,他曾聽人說過,說這其實是個海峽,在東南方,還有一片群山森林密布的陸地,或許就是九州外的另一個州,但最後畫到地圖上,卻成了一個大島嶼,比海東還要大,據說黑夫親自欽定,命名扶桑……

  “扶桑。”劉季坐在海邊,久久念着這個名。

  他很想渡過去,但尴尬的是,他們沒有大船,劉季帶人嘗試以小船入海,卻很快被風浪打翻。

  也是瞌睡來了枕頭,在劉季他們抵達海濱,利用奴役的弁韓人,建立了營寨一月後,三艘擱淺的船隻停在了外海,并有人乘小舟過來,這架勢,是将他們當成了本地土著的部落,想來換取淡水……

  劉季還當是黑夫派來捉拿他的人,頓時如臨大敵,但最後還是穩住了心神,帶人在海濱伏擊了這群人,并抓獲了為首一個自稱“徐甯”的方術士。

  一審問才知道,徐甯是大秦太蔔徐福留在膠東的弟子,專門學過牽星出海之術。

  “汝等來此作甚,說,是不是來捉乃公回去?”

  劉季兇神惡煞地揚起巴掌,但徐甯沒打就招了:“天下大定,攝政令膠東開辟與海東商路,吾等送糧種至韓城,交予海東侯之相,複又來此勘測,好重開海路……”

  得知那三艘船都是代表了膠東最先進工藝,适合航海的大翼後,劉季頓時大喜,他帶着自己的發小盧绾、堂弟劉賈,挾持了徐甯,乘小舟回到海上,登上大船,靠着手裡的亡命徒,成功奪取了兩艘,隻餘得一艘逃走,往海岸西北行駛。

  令人奇怪的是,船上極少士卒,幾乎沒有進行反抗,艙底劃槳的隸臣居然以楚地人居多,言語相同,在老劉對他們“恢複自由”,并送一人一名弁韓女人的忽悠下,便嚷嚷着願意投靠劉都尉了……

  而這時,劉季才宣布了他雄心勃勃的計劃:

  “吾等要乘船離開海東,東渡扶桑!”

  ……

  因為有一艘船逃竄的緣故,劉季認為,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們又花了半個月時間,通過掠奪周邊的弁、辰部落,儲備了足夠的肉類和蔬果糧食,壓在船艙底部,做好了東渡的準備。

  但兩艘船,隻能載兩百餘人,而追随劉季至此的逃人,卻足有七八百,所以得有人留下。

  這倒不難,大多數人都排斥出海,他們多不習水性,對大海有種根深蒂固的恐懼,劉季決定讓發小盧绾統領這群人,帶着他們在弁、辰生活。

  而堂弟劉賈和兩百名希望能闖一闖的人,則願意追随劉季到底。

  但讓劉季沒想到的是,過去幾年來,一直任勞任怨的呂稚卻不打算與劉季同行,她的理由是,海上風浪大,而扶桑乃是過去從未有人探索過的航線,哪怕徐甯是個航海好手,依然會有風險。

  “不若妾留在此地,為良人養育子女,若良人不幸死于風浪,起碼能留下點骨血香火……”

  這女人不是咒他麼!劉季氣得想家暴,可看看呂稚的大肚子,轉念一想,也不是沒道理。

  于是五月初一這天,當兩艘船離開了陸地,随着弁韓的海岸線漸漸遠去,那些朝他們揮手送别的人裡,便有劉季的老婆孩子……

  盡管對馬海峽不過兩百裡距離,順利的話數日可至,但劉季他們的航行,依然艱難萬分,白天風浪不大時,還能在甲闆上吹吹海風,而當入夜後,看不清海岸的船便顯得形單影隻,命運沉浮不定。

  兩百餘人被安置在主甲闆下方缺乏照明的長艙室裡,每個人睡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裡,艙底往上散發出陣陣惡臭,再加上同行乘客因為暈船的哭喊呻吟,船隻搖晃的陌生動作,打翻的夜壺傳出的嘔吐物和屎尿的騷臭味,争吵、鬥毆、臭蟲和跳蚤,叫人煩悶不已。

  劉季輾轉難眠,他蹒跚地走着,避開臭氣熏天的船艙,登上甲闆,坐在船側的木頭上,朝向大海,手裡緊握着繩索。

  海上雖然有風暴的危險,但也有喜悅和美麗的瞬間,大海像絲綢一樣泛着漣漪,起伏不定,水面上明月皎潔。

  在劉賈持刃脅迫下,負責領航的徐甯看着星辰和指南針,讓船隻一直往東南行。

  劉賈是個旱鴨子,颠簸了一路,早就将肚子裡的東西吐得一幹二淨,酸着臉坐在甲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