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0頁)

多日來,徐子青已經明白這位賀管事的行事方式。他看似不修邊幅,但對靈草的熱愛卻是極其真摯,故而在徐子青來到百草園之後,便要他先學會辨識靈草,通曉靈草相關知識,并不教給他法訣。

徐子青性情安穩沉靜,素來也喜愛花草,現下看到了這許多奇異的,本來就是見獵心喜,根本無需賀管事多言,就日夜抱着那幾本厚重古籍不肯釋手。其他什麼仙緣、什麼修行,統統都被抛到腦後去了。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徐子青戀戀不舍地放下書,舒展了一下身子。

賀老頭卯正起床,中間用一個時辰去伺弄靈草,徐子青在這時間裡,就進行第一輪的古籍誦讀。到辰時,徐子青要去做幾樣朝食,給賀老頭送去,賀老頭若是心情好,就指點他辨認幾種靈草實物,他自然又要認真記下。

之後徐子青被趕回來,繼續誦讀,到午時準備午膳,過後清洗碗筷,做一個時辰灑掃,再誦讀,準備晚膳,漿洗兩人的衣物,繼續誦讀,直至賀老頭亥時入睡,他便也睡了。

這般一日下來,總有六七個時辰都在背書,該是十分枯燥。不過徐子青興緻所在,倒不覺得無聊,反而津津有味,嫌一日時辰太少。

賀老頭看在眼裡,也是記在心裡。

照例去做了朝食,是一鍋混合了清香葉子的米粥,清新軟糯,很能入口。徐子青裝了兩個竹筒,帶上穿過小路,到了前頭的藥園中。

中間那條溪流依舊是淙淙流淌,水聲叮咚,很是悅耳。徐子青來這裡久了,也能觀察到,原來這條溪流兩邊,地勢高低并不相同。

賀老頭給徐子青一番講解,他才明白。原來各種靈草性子皆不相同,有些喜高,有些畏高;有些愛光,有些厭光;有些偏好濕潤,有些卻稀罕幹燥。要能将靈草伺弄得舒服,就非得遂了它們的性子來,不然或是不成活,或是品相不好,久而久之,宗族的人便要來尋他們晦氣了。

徐子青虛心聽教,硬是死記下來。他也想了要做筆記,賀老頭卻不準許。想想也是,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嚼得爛透了咽下去,才能夠學以緻用,不然到了真正動手的時候,還是會一塌糊塗。

左右時間還長,徐子青并不着急,就慢慢學着,等到什麼時候賀老頭覺得他可以上手,他再按賀老頭要求去做就是了。

賀老頭現在正蹲在一個花圃前,用手不住地擺弄什麼。徐子青輕悄過去,無聲地也蹲在他的旁邊。

許多天來,徐子青知道,賀老頭是不煩他這樣跟着學的。

今兒個賀老頭是在給金絲草除去伴生的雜草,隻見他左手輕輕撫弄金絲草根部,極緩慢地将它撥到一邊,右手則拿着一根細細的銀針,輕輕在它露在土外與根部貼近處挑起一縷頭發絲般細小的草莖來,手背一抖,讓那草莖落在旁邊的瓷碗中。

金絲草這種靈草,徐子青是認得的。這種草為多年草本,喜好多光,紮根于潮濕有水之處。《靈草圖鑒》上有載,金絲草所在之處,百米之内必有水源。

這種靈草下種後,約百日可以長出第一片草葉,再百日有第二片,如此再三,到長出十片草葉後,草株便也有了一尺高,葉片亦不再增加。長出的草葉葉面中間有一根白絲,貫通整個葉片。之後年份越久,白絲也将蛻變為金絲。隻是一株金絲草,未必十片草葉都能有那金絲,通常三葉金絲草最為常見,十葉金絲草便等同于傳說中的物事了,等閑不能見到。

金絲草并不嬌貴難長,本身卻是珍稀靈草,你道為何?隻因它自打冒出地皮後開始,往往就要引來伴生的褪金草。

褪金草一絲靈氣也無,若不是跟金絲草伴生,根本就是惹不來任一個修士注目的雜草。可它既是金絲草伴生,還偏偏是金絲草的克星。

要知金絲草草葉乃是築基丹所需藥材之一,很是重要。可金絲草葉的形成,卻要受到褪金草的扼制。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金絲草對那褪金草,可說是千依百順,将自個的靈氣養料全奉獻出去,也隻為讓褪金草能郁郁生長。因而一旦褪金草出土,那原本已經在變為金絲的白絲,便又重新變了回去,再也不能形成新的金絲草葉了。

因此培育金絲草一個要務,就是時時觀察它的根須之處,看是否有褪金草來作亂。一旦發現有冒出的苗頭,就要以銀針挑它出來扔了,才能讓金絲草繼續長出金絲葉片來。

賀老頭動作娴熟,極快地挑了十數株褪金草去,徐子青看得如癡如醉,竟連前來此處的目的也忘記了。

待過了有半個時辰,賀老頭幹完了活,擦一擦額頭汗水,才發覺自己身旁來了人。一轉身,可不就是新來的雜役麼。

徐子青也回過神,連忙緻歉道:“對不住,賀管事,一時看得入神了。”說時将竹筒奉上,“這是晚輩熬煮的清粥,還請賀管事不要嫌棄。”

賀老頭接過來,打開筒蓋喝一口,說道:“你看了那麼久,看明白什麼沒有?”

徐子青一笑:“晚輩無知,隻看出賀管事您在去除褪金草。”

賀老頭眼裡劃過一絲滿意:“看來,你确實仔細看了那幾本書。”

徐子青說道:“管事是為晚輩着想,晚輩自然要誠心對待。再者,那些書中所記浩如煙海,着實讓人受益匪淺。”

賀老頭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完,點點頭:“今天午時前你就跟着我。”

徐子青大喜,這還是賀老頭第一回主動要他跟随,也就是說,他是有心要教導他了?定定心,徐子青平靜答應:“是,賀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