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4頁)

恍惚間,徐子青記起來,他此時該當是溺水了的,應沉在湖底,化為屍骸。卻不知為何現下還有意識,這又是怎麼回事?

而身子虛無,他以手觸摸,卻能摸到實物,隻是泛着涼意。

略為思忖,徐子青以為,自己此時,或者不過是一介魂魄。既然連重生、修仙之事亦有,他死後有靈,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畢竟四周太過黑暗了,且沒有半點聲響,如若就這樣呆在此處,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就要變得瘋狂。

暗暗有了決定,徐子青邁開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前面走去。

沒有光,不識路,一切隻能憑靠直覺。徐子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于,在前面發現了一點白影。

這樣黑暗之處,怎麼會有白影?又怎麼看得清白影?

心裡正覺得奇怪,但轉眼也是狂喜。勿論前面有些什麼,也總比他一個人在這裡孤孤單單不知歲月得好。

于是徐子青加快了步子,往那白影的方向而去。

大約是走了有上千步,白影愈加清晰,原來是一個石台,安在一片漆黑之中。而石台上端坐着一個人,垂目閉眼,長發委地。

那是個穿着白衣的男子,看不出他的年歲,卻有一身極其駭人的氣勢。

他脊背挺直,眉目間似乎凝聚着萬年不化的冰雪,無情無心,無憂無怖,無喜無怒,仿佛一柄寒劍,頂天立地,散發着拒人千裡的冷意。

這樣的一個人,容顔如何已然不是重要的了,因為他周身被一團強烈的劍意包裹,使人覺得,他就是劍,劍就是他。而劍意之中又帶着無邊的殺意,哪怕隻是稍正目瞧他一眼,就仿佛連神魂都要被凍住一般。

即便他與無數人站在一處,也永遠不會被人忽視。人們總會第一眼看見他帶來的沖天劍氣,第二眼……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

徐子青走得近了,忽然站住。他已經明白,他之前所見到的白影,正是這穿着白衣的男子。

這個男人身上的劍氣混合着殺意,太過可怕。徐子青曾經見過使劍者最強的,是已經築基期的徐紫楓,也曾為他那阻攔同級修士法力的一劍驚豔。可在看到這個男子的時候,哪怕他一動不動,甚至連眉毛也沒擡一下,那一劍的劍氣,在他面前已經是暗淡無光。

就猶如螢火與皓月的差别。

這樣的男子,便是同樣身為男子的徐子青,也是欣賞不已。

他兩世為人,前世也算是生于位高權重之家,就算纏綿病榻,見識也很不凡。可他仔細回想,竟不覺有任何人在氣勢上可與這白衣人争鋒。

如果不是自己已經“死”了,徐子青是很想與此人結交的。

然而他轉念一想,如果自己已然上了黃泉道,這白衣人或者也是同路之人?或許,他可以去問一問路。

徐子青便忍耐着刺骨的寒意,在四散的劍氣中坦然行走,終于在不能更近前之處微微行了一禮:“在下徐子青,在此地迷路了。不知兄台能否告知在下去路?”

他的聲音是少年清朗,又帶着兩世沉澱的柔和,很能引人好感。

白衣人似是聽見了,長發在劍氣中微微動了動,睜開了眼。

那雙眼仿佛蘊含着一往無前的決絕殺意,在張開的刹那,猛然爆出了兩團冰冷的金芒!但這一股意念卻隻是意念,并非針對徐子青而來。

因此,徐子青隻是後退一步,就站穩了身體,唯獨臉色有些發白。

白衣人卻沒有說話,他一擺袖,徐子青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霎時暈了過去。

同時耳邊卻突然聽到了幾聲稚嫩的鳥鳴,周身的寒意褪去,唯獨剩下一片暖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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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徐子青被抛下湖去,岸上唯有兩人面上變色。其中之一便是那賀老頭,他悉心調教徐子青久矣,卻未料到原是好心将他帶入秘境長長見識,反而讓他折在這裡,之前心血盡皆白費。他此番回去後還得再招收一個雜役,不過徐子青勤奮肯學,是珠玉在前,後頭的來者……想起以前收到的那些,賀老頭也隻好搖頭,惟願徐氏宗祖保佑了。

而另一人便是魏情,他與徐子青也有些糾葛,先是斬殺斑身妖蛇不經意救了徐子青一命,後來則蒙受徐子青援手,保住了自個的性命。他兩人本是兩不相欠,可到底有這淵源。魏情再想起徐子青風儀,也難免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