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黎昭悚然一驚,連擡頭,見他笑語平和,便垂目又道:“是。”
徐子青歎了口氣,伸手撫摩他的頭頂:“莫要擔憂,我不過是見得你身具龍氣,方才知曉。”他便将龍氣之事說了,卻見東黎昭面帶惶然,知他是身處修士所在之地,正忐忑不安,又是安撫于他,“如今我已暫封了你的龍氣,不必擔憂。”
東黎昭才松了口氣,露出一些感激之色:“多謝……”
徐子青忽然想起一人,笑意更濃:“說起此事,你卻不該謝我,當謝另一人才是。”
東黎昭正滿目不解,卻見徐子青閉了閉眼,像是滿心喜悅。之後他隻覺通體驟冷,竟像是忽然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寒意刺骨。
下一刻,他便瞧見了一個人。
或許那并非是人,雖寬袍廣袖,白衣如雪,卻身形虛妄,似有若無。
東黎昭才擡頭打量,卻見那人一眼掃過,霎時殺意徹骨,逼仄而來,他頓時汗毛倒豎,就猶如無數鋼針入體,遍身刺痛,呼叫不得!
這仿佛隻過一瞬,又似曆經萬年,東黎昭冷汗涔涔,竟覺有生以來從未有這般懼怕驚怖之感,每一瞬都如被殺氣包裹,于生死間掙紮翻滾,不得解脫。
不過是被看了一眼罷了……
徐子青見東黎昭雙膝發軟,眼見要跌到地上,哪裡還不明白發生何事?不過既知友人在考驗于他,也不去攙扶,隻說道:“雲兄,莫吓壞了昭兒。”他喚得這般親切,又朝東黎昭溫和一笑,“你年歲小我多矣,我便如此喚你,可好?”
東黎昭見徐子青笑容,真似劫後逢生,一時間隻覺得如沐春風,對這救命恩人也越發親近起來,不由說道:“先生如此喚我,自然是昭兒的福氣。”
徐子青聽他如此稱呼,也是含笑受了,随即轉頭:“雲兄,你看如何?”
雲冽不再以威壓逼人,便隻是讓人覺着冰冷孤高,倒不會讓東黎昭那般痛苦了。他神色冷峻,毫不留情:“體質羸弱,不行。”
徐子青笑道:“昭兒身體還未痊愈,自是體質不佳。雲兄也莫要太過嚴厲了。”
雲冽看他一眼,卻道:“你已決定了麼。”
徐子青輕輕一歎:“是。”他瞧向東黎昭,問道,“不知雲兄以為如何?”
雲冽道:“亦可。”
徐子青便舒展了眉頭:“既然雲兄都這般說了,我也甚覺安心。”這時他轉頭看向東黎昭,說道,“雖是我為你封了龍氣,此事卻是有雲兄提醒,封靈訣亦是雲兄所教。你當向雲兄道一聲謝。”
東黎昭對雲冽頗為戒懼,聞言心中一抖,随即定定神,上前一步,拜了下去:“東黎昭多謝雲前輩相助之恩。”
雲冽拂袖,東黎昭已然是身不由己,站起身來。再回過神,則覺得滿室回暖,原來那人已消失了。
徐子青見東黎昭神色一動,像是松了口氣,不覺失笑:“雲兄乃是我此生摯友,雖素來嚴厲,卻是外冷内熱之人,你無需懼他。”
東黎昭已是十分敬重徐子青,當下肅然道:“昭兒明白。”又仰起頭,“先生方才與雲前輩所言……”
徐子青微微一笑:“無他,不過是我決意送你回去下蕲州罷了。”
東黎昭心中立時狂喜:“先生,你、你真好!”然而又是目光一黯,“可這未免太過麻煩先生,隻怕會讓先生為難罷……”
徐子青語帶安撫:“并無為難之處,我既然救你,自然便要救你到底。倒是我見到你時,你傷重若此,緣由為何,你也要同我說說才是。”
東黎昭聞得此言,默然垂下頭來:“先生對昭兒恩重如山,昭兒……便也不瞞先生了。”
說完此言,便将前事種種諸般道來。
原來下九洲中有兩國并立,分踞兩面,東南方之國便是承璜國,占有五個大洲,地廣物博,百姓衆多。國都便在下蕲州上。東黎昭是該國國主皇後次子,上有一位兄長,為東宮太子,名為東黎熙。
然而此代國主昏聩,寵幸一名民間女子,封為凰妃,隐隐與鳳宮之主有并駕齊驅之勢,而凰妃亦有一子,名為東黎彰。凰妃更有一位親生兄長,手掌兵權,受封鎮國大将軍。故而雖說東黎熙有文人保舉,也有東宮之位,但在鎮國大将軍兵權震懾之下,反而不得不退避三分,使得東宮太子與五皇子東黎彰于朝堂上勢力可說是旗鼓相當,不分軒轾。
數月前國主猝然駕崩,并未留下遺旨。而東宮原該繼位,可正在東黎熙與東黎彰博弈之時,鎮國大将軍突然發難。先是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盡皆殺了,又殺死除兩名嫡子與五皇子之外的所有皇子、公主,同時反抗大将軍之文臣武将也被殺了幹淨,使承璜國霎時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