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宿忻年方十六,乃是雙靈根資質,本已極受看重,加之他修為進展極快,乃是盟主弟子,也能接觸些核心的東西。而後待他偷聽了這一個消息,當下就私自跑了出來,要剪除血魔。
至于他一個小輩為何對血魔如此仇恨……卻是因着血親之仇。
五十年前血魔肆虐時,宿忻的祖父被血魔吸食,祖母因祖父以身相護勉強逃走,隻留下一個遺腹子,就是宿忻之父。
可血魔血氣到底入侵祖母之身,連帶着宿忻之父也深受其害,一生修為不過區區煉氣三層,壽元更是大大折損,三十餘歲才生下宿忻。之後不過三五年,就過世了,剩下了宿忻一人。
盡管散修盟對麾下散修頗為照顧,宿忻這半大孩童,卻也受了許多冷眼閑語。直到後來測出了上等資質、得拜盟主為師,日子才好過起來。
這般血仇,要宿忻如何能忘?
待宿忻這般一說,以東黎熙之智,霎時明了許多内中幹系,亦推知許多有關上九洲事,心思連轉。徐子青對那散修盟雖有些興趣,可到底事到臨頭,還是盡管商讨一個章程為好。
徐子青先開了口:“宿道友,想來你也知曉,若要除掉血魔,需得先尋到他那具肉身才是。”
宿忻卻道:“我本想直接殺将過去,聽白長老算得血魔此時正附身凡人,想要動手,再沒比這更好的時機了。”他想了一想,又問,“血魔肉身隻剩不足一成的血肉,難不成已然滋補得了?”說時就是秀目含煞,“這些年沒得蹤迹,不曉得他又害了多少人!”
徐子青更有所感,他想的卻是,既然血魔在上九洲銷聲匿迹,恐怕沒得手幾個修士。他若是滋補肉身,豈不是盡皆在下九洲南人身上……到此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東黎熙顯然想得更快,臉色也極難看:“徐先生,我聽昭兒說起那件火燒縣城之事,先生以為可有蹊跷?”
徐子青面色肅然,點了點頭:“我亦有所想。”
是了,原本聽那焦塗在承璜國做盡血腥之事,便已覺他殘虐非常,行事更是簡單粗暴,頗有魔道中人狠辣作風。加之後來推知這是附身之術,便想到那邪魔修不過隻要王朝氣運,哪裡會管後事如何!就越發覺得之前處處都是蛛絲馬迹。
可現下想起來,血魔不敢在上九洲探頭,而下九洲裡要借助焦塗行事,也隻對朝臣下了殺手,并不敢那般随意在百姓中弄出血腥。但他差人去追東黎昭,就正好以此為名吸食了整個縣城中人,再一把火燒去,也頗像洩憤,便不會暴露邪魔修身份了。
徐子青深吸口氣。
可憐那縣城裡少說有十萬人口,全數被人當做口中飨食,就連全屍也不得一具。即便是體内靈氣幾近于無,但數量如此龐大,也能讓血魔休養生息了!
東黎熙也有恨意:“焦塗從前征戰,總要善待俘虜。卻不知為何上次去邊關剿除流寇,就将其盡皆殺死,老弱婦孺也全坑殺。想必也是血魔所為!”
那時他頗有不悅,與焦塗夜談時,也是聽他說到那衆流寇全無一人無辜,便是家眷也都各個心狠手毒,這才去了疑慮。現下想來,隻怕都是借口。血魔如此可恨,流寇倒也罷了,那些個枉死的百姓,卻盡皆是他承璜國子民!
宿忻并不知兩人所言為何,倒也并未插口。待東黎熙說完,才道:“你們是怎麼個想法,說來聽聽。”
徐子青朝東黎熙點了點頭,他知他又有念頭。
果然東黎熙道:“原先說由我做引,使血魔上當。不過既然宿仙長來此,就有了更好的法子。”他身子正虛弱,面上卻泛起一層微紅,眼裡也全是戾氣,“宿仙長到來之事那些刁奴兵士也盡見了,現下不能進來,卻會速速報給血魔知道。”便是怕極了不敢說,那般大的聲響,血魔亦不會不知,必會盡快趕來。隻可惜他要遮掩,不能用術法,卻便宜他們幾個在此商讨。
徐子青與宿忻皆是颔首:“你且繼續說。”
東黎熙便又道:“宿仙長相貌外頭人盡皆窺知,徐先生卻不然。不如就幹脆趁此機會,宿仙長先去拖住血魔,徐先生則去到焦塗府中,好生搜尋一番。”
他話一說完,宿忻先擊掌道:“正是要跟血魔做過一場,我應下了!”
徐子青略一思忖,也覺不錯,便道:“這法子頗好。”他再轉向宿忻,溫言說,“宿道友修為極好,不過那血魔老奸巨猾,還是當謹慎行事。若是有個萬一……還是以己身性命為要。”
宿忻倒并非不知好歹,當即點頭:“我曉得。”
徐子青便也一笑:“便分頭行事?”
宿忻很是爽快:“分頭行事!”
且說另一頭,大将軍府大門裡飛速跨出一匹馬來,撒開蹄子疾馳飛奔。這馬很是神駿,通體如墨,如若細看,卻能瞧出這并非是墨,而是馬色紅得幾近于黑。
而馬上跨坐這一個大漢,恐怕有近九尺長,很是剽悍雄壯。他此時臉色陰沉,那一雙仿若黑霧沉沉的眼中,更是隐隐有一抹血色閃過。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