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7頁)

如今不論如何看去,此人——或說此魔,都毫無戾氣,也非是先前所見那般怪異,而是當真如凡人一般,氣息收斂,半點也不能瞧出。

可若當真以為他毫無能為,卻也是大錯特錯,即便面上看不出來,以徐子青經曆諸多戰事的眼力,卻反而覺得這虞展更是危險,一旦觸碰,就難以收場了。

徐子青也非是怕事之輩,他見虞展如此反應,便說道:“你境界在我之上,不必如此謙恭客氣,至多平輩相論便罷。”

虞展一笑,說道:“小生愛慕連兄,兩位既是連兄的師尊、師伯,自然也是小生的長輩,怎能那般無禮。”

徐子青定定看了他一眼:“是書生虞展,還是人魔虞展?”

虞展答道:“是書生,亦是人魔。”

徐子青歎口氣:“你想來已成真魔,仍要同炎華一處麼?”

虞展這時神色一肅:“但憑哪個虞展,心心念念,也不過是炎華罷了。”

徐子青又說:“你如今清醒了?”

虞展道:“再不曾這般清醒過。”

徐子青便不再同虞展說話,反而看向了劍域裡那朵紅蓮:“炎華,你如今,是什麼想法?”

炎華也不矯情:“虞兄願為弟子如此,我兩個也有孩兒,自當一家相聚,再不分離。弟子求的是情,而此情已許,于願足矣。”

徐子青稍作思忖,看了看雲冽,見師兄仍是八風不動,自己便也鎮定下來。

然後,他就說道:“人魔出世,天地大劫,此回大劫,當應在魔劫之上,仙道中人身在劫中,我五陵仙門,我小竹峰一脈,也當應劫。”

此言一出,不僅是池中的月華、炎華,連帶着已然蘇醒的雲天恒,也都用心聽了起來。虞展席地而坐,緊貼劍域。

雲冽見狀,一拂袖,劍域已收,虞展身形再動,已來到了寒玉池邊,才不再動作。

徐子青話語不停:“人魔為劫數之始,昔年諸多天地大劫時,往往被邪魔道利用,成為一界死敵,掀起腥風血雨,本身便也化在劫數之中,終究得不到好下場。如今虞展身為人魔,便是有再多緣由,恐怕也難容此界。”他說到此處,看向虞展,“書生,你既已清醒,當知我所言不虛。”

虞展稍稍回首,點了點頭:“是,小生知曉。”他略垂頭,“如今小生隻願兩位前輩将連兄許與小生,便隻以真正面貌做上一日愛侶,也是極好。待日後,若小生當真不容此界,小生當一力承擔,到那時,還望兩位前輩護住連兄與孩兒,他來日裡能成仙飛升,小生便歡喜無盡。”

炎華聽得,冷言開口:“你說什麼廢話?既已成婚,自當同生共死,何來讓你這手無縛雞之輩去承擔什麼了?”他又對徐子青說道,“倒是弟子的孩兒,當真要請師尊垂憐……”

徐子青見兩人這般,不禁微微苦笑:“炎華,你已做了決定?不後悔麼?”

炎華爽快道:“不悔!”随後,他有些赧然,“不瞞師尊,弟子修煉多年,見到師尊與師伯如此深情,心裡早已羨慕非常。先前以為錯愛,也不曾悔過,如今兩情相悅,更不必後悔。師尊與師伯不離不棄,弟子雖無甚大用,卻也不會因着愛侶身份如何,便棄他而去!”

徐子青恍然,搖了搖頭:“為師無意勸你,但人魔成就真魔之事,必然已是瞞不過本門師長,另有虞展進境時影響那許多的弟子,也同樣要震動上方。為師與你師伯雖有些身份,可恐怕很快也會受到傳喚。如今有兩條路擺在你二人面前,你兩個如何選擇,便應了為師如何與宗門交涉了。”

紅蓮微微一震:“師尊請說……”

便是虞展,也“看”了過來。

徐子青如今已想得明白,便道:“這第一條路,是為師尋個路子,将虞展與炎華你二人帶到乾元大世界,送于為師與你師伯的并尾雙星上,若是此處大劫一日不平,爾等一日不可離開并尾雙星,甚至——即便魔劫消除,因着虞展身份,怕是也不能随意出去那周天仙宗了。為師身在大劫之中,雖隻是渺渺一人,但若是隻保住你二人性命,倒也并非不能做到。”

誠然天地大劫為一界大事,他作為仙道修士理應奮不顧身,可虞展分明不曾為害,若隻是因他身作人魔,就要胡亂處置,于他所修之道不合。即便虞展與炎華并無那等關系,他亦不能決定就此“解決隐患”。

此非是“不顧大局”,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否則魔劫消除,心魔反生,何苦還要修仙呢?

然而,此路也并非沒有弊病,徐子青又道:“但人魔威能非凡,為師與你師伯若是活着,自可以星級弟子身份,将虞展庇護,可若是我兩個中途隕落,又或者一同飛仙,到那之後,恐怕有些暗中之事,便遏制不住了。”

并非人人都願意對人魔誠懇相待,也并非每一位修士都毫無私心。

諸方勢力,都有利益之争,便不為自身,或者也為他人。

人心複雜,難以言喻,時局變換,一時又不同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