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蝶頃刻間再次淚崩,捂住嘴,泣不成聲。
“小朋友要聽話。”梅鳳年寬厚微涼的大掌撫着周小蝶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讓你别哭了,怎麼還越哭越厲害?”
周小蝶赤紅着眼瞪他,視線模糊一片,低聲說:“你閉嘴。”
梅鳳年對上那雙紅彤彤的眼,莫名彎起唇,失笑:“我活到快入土的年紀,也隻有你敢這麼兇我。”
周小蝶眼淚鼻涕一股腦地流下來,又被她胡亂地擡手抹去,怒道:“閉嘴。”
說完,她便用力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來。
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等心情差不多平複下來,周小蝶便拿起桌上梅鳳年的手機,撥出去一通視頻電話,也不等對方接通,徑自便将手機往梅鳳年懷裡一扔,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輕盈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從聽覺中消失。
湖畔涼亭隻剩下梅鳳年一個人。
微風徐徐,蜻蜓點水。
梅鳳年的神情異常平靜,沒一會兒,手機擴音器裡的忙音消失,緊接着便傳出一道人聲,恭謹又溫雅地道:“爸,您找我有事?”
梅鳳年目光微動,看向手機屏裡的英秀溫潤的貴公子,很淡地牽了牽唇角,随口問:“怎麼樣,四少。扶貧考察好不好玩?”
“還不錯。”梅景逍也笑,一派溫良儒雅的狀貌,“這裡的風土人情我很喜歡。”
“玩兒開心就好。”梅鳳年頓了下,嗓音微沉,續道,“切記别太過,下個月4号你南哥還有正事要幹。”
梅景逍:“爸說的是,我記住了。”
梅鳳年半靠在太師椅上,看着手機屏裡的小兒子,從那副漂亮的眉眼間,他依稀看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不由再次生出幾分感慨,歎了口氣,說:“景逍,爸爸老了,又有重病在身上,我這段時間每天都掐着日子在過,估摸着自己是沒多少天可活了。我死以後,你願不願意接我的班?”
聽完父親的話,梅景逍心頭也微微一沉,抿唇,語氣如常地說:“公司的事,大哥和二哥應該都比我熟悉得多。”
“老四。”梅鳳年笑,“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梅氏。”
梅景逍沒有說話。
梅鳳年接着道:“現在國際形勢瞬息萬變,組織裡正是用人的時候,前幾天我和‘神父’秘密聯系的時候,已經向上面引薦了你。我們是父子,我了解你的心性,你和我,都有一樣的追求和信仰。隻有你來替我接任中國區代理人,我才能放心。”
對面,梅景逍也平靜直視着屏幕裡的父親,片刻,點點頭,“我明白爸爸您的意思了。”
梅鳳年見狀,唇畔緩緩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又漫不經心地說:“之前我去醫院做檢查,拍了片,發現腫瘤已經擴散到了骨頭裡。當時專家們都一臉沉重,就我一個滿臉的無所謂。他們還很奇怪,問我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為什麼有這麼好的心态。”
“像這些蠢驢居然都能成為醫學界的泰山北鬥。”梅鳳年搖頭,心中似乎充滿了惋惜,“當時我突然就明白了神父的話。”
“神父告訴我,他最開始認為,這個世界之所以充滿罪惡,是因為資源太匮乏,人均得到的太少,所以才會有貪婪,有惡念。後來他又突然意識到,資源匮乏,歸根結底,罪在人太多。”
“這個世界真的非常擁擠,隻有通過各種辦法清除掉不應該存在的人類,世界才會變得更好。”
“神父扛起了這個使命,所以才有了‘紅狼’。恐怖襲擊、病毒投放、在各個國家之間買賣機密、制造國與國的矛盾,以及挑起戰争……組織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更輝煌的明天。”
梅鳳年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着視頻裡的美少年,溫聲道:“在你和你兩個哥哥都還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告訴你們‘人類清除計劃’的意義,當時,隻有你發自内心認同神父的觀點。當時我就知道,你堪當大任。瞧,現在你長大了,經曆的事情更多、看到的黑暗更多,是不是更加覺得這項事業偉大?”
梅景逍認真聽梅鳳年說着,點頭,“是的。”
“行了,其他事就等你回來再說。”梅鳳年頓了下,又提醒,“别再給你南哥使絆子,烏市的任務要是再失敗,神父會不高興。”
梅景逍聽完,眉心很輕微地皺了下,像是有點不甘心又像是有點可惜,靜默幾秒,最終也隻能應道:“好,我知道了。爸爸。”
從白楊村成功脫險後,程菲和周清南在當天晚上七點多抵達了蘭貴縣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