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默有一種快意,即便這種快意促使他的指尖酥麻疼痛。
陳之微道:“那就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李默垂下眼睫,“你不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嗎?他很漂亮,不是嗎?”
陳之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李默望向桌上的酒杯,紅酒在燈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如同微縮的浪潮湧動。他話音沙啞了下,語氣譏諷,“那你呢?你曾在我面前炫耀你對亞連的那一丁點愛,如今卻隻是這樣一聲祝賀嗎?”
陳之微道:“搞不懂你在說什麼,挂了。”
李默道:“陳之微。”
陳之微:“我服了你想要我說什麼?我能說什麼?我該說什麼?李默,我今天很累了,我明天還要參加捕真的晚宴,你既然說過沒有急事就不要找你,那想必是不希望我打擾你。那請你也照做,讓我安靜地洗完澡可以嗎?我他媽眼睛裡都是洗發水泡沫,我要瞎了,你先讓我沖沖行嗎?”
李默覺得自己的确喝醉了,也覺得自己該休息了,因為他開始覺得頭暈,覺得燥意從頭腦蔓延到四肢。他覺得腺體又在作痛,那他媽的早已用刀一刀刀劃破過,那裡本該什麼感覺都不會有。他不知道他的恨從何處而來,他也分不清他此刻的憤怒與痛苦的債務需要誰償還,他隻能任憑情緒鼓動。
李默道:“你累是因為你在準備你那無關緊要的競選,還是和斐瑞舊情複燃?該說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應該是亞連才對,他至今還對你抱有那可笑的幻想,覺得你的愛能将他從牢籠中救出呢。”
“啊,斐瑞,也沒有說舊情複”
陳之微的話音有了些遲疑,那是醞釀謊話時慣有的語氣。
李默的怒火被點燃,“我說過很多次,不要騙我,因為你的謊話拙劣得可笑。你以為你們的照片我沒看見嗎?那個毫無廉恥之心的賤種簡直和他在特雷西莊園表現得一模一樣,你跟他巴不得在當着媒體的面宣布你們像隻會滿足欲望的動物一樣做到了最後。哦,我忘了,你還有你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呢。我猜你依然控制了自己沒有标記他對吧?因為你害怕他懷孕,你害怕負責任,你害怕卡爾璐和一艘沉船一樣将你拉下水而已!”
他的鏡片不知為何起了薄薄的一層霧氣,于是他将眼鏡摘下,露出了那雙如煙火燃燒的金眸。他的手緊緊從亞連的下巴滑落到脖頸,隻要他一用力,他就能聽見自己這愚蠢又可笑,唯有年輕與美貌可取的侄子的死亡的哀嚎。
李默聽見了漫長的沉默。
最終她道:“那又怎麼樣?事到如今你還要為亞連找公道嗎?”
“那他媽不是我的錯!是你們這些家族的錯!如果不是你們家族非要将omega當做聯姻的籌碼,讓他舍棄愛情、自由、夢想,又以金錢、權勢、寵溺去塑造他,讓他困在牢籠中卻誤以為自己可以得到鑰匙的話,他不會如此痛苦!”陳之微幾乎是大吼起來,那聲音幾乎有着顫抖,“我說過,我隻是個普通人,沒錯,我是懶惰、狡猾又下作,但我做不到徹底毀掉他而已!”
“李默,你想要我回答什麼,要我回答我和别人都隻是逢場作戲滿足欲望嗎?要我告訴你,我真摯地愛着誰嗎?”她像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又像是無措的孩童似的,“那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默的嘴巴張合起來,他發覺到自己聲音的嘶啞。
他說了什麼,可是他又發覺到那句話始終哽在喉嚨之中,竟隻剩薄弱的氣音。
陳之微道:“什麼?”
幾秒後,他道:“你和斐瑞要怎麼辦?”
陳之微道:“他明天會和我一起出席捕真晚宴。”
李默冷笑了一聲,挂了終端。他松開了握着亞連脖頸的手,按下了呼叫下屬的鈴聲,又拿起了酒杯啜了一口。
下屬剛進房間門,便看見李默扶着桌面,身子有些搖晃。他立刻加快了腳步,朝着李默走過去,但尚未伸出手便被李默揮開,“滾!”
下屬立刻僵直身體後退了幾步。
李默深呼吸,努力維持着身體,卻再次晃動起來。他扶着額頭,另一隻手握着的酒杯晃動起來,酒液便頃刻潑灑出來,正正灑在亞連身上。
紅色的酒液如同爬動的觸手一般,爬上了白色的頭紗上,遠遠望去,竟像是鮮紅的血迹。
一幫下屬終于攙扶住了李默,他面色潮紅,斜睨了一眼亞連的頭紗。
下屬立刻道:“我們會處理的。”
李默點頭,揉了下額心,被他們攙着往外走。他仰頭清醒了下,道:“把預定給陳之微的彩排觀賞函取消掉,對卡爾璐發一封内部觀賞函,施壓讓他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