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頁)

她這樣聲勢浩大地讓你登場,

讓你和她共享呼聲與鮮花。但一旦她上任,

非議聲便會更大,到時候她大可以以無法再推進為由放棄法案,

教會不需要談什麼分割,隻會帶着翼世往下墜。”

  他看見喀左爾手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愉悅一點點盈滿。

  許琉灰的話音有了憐憫,“當然,更壞的可能是她在最後時刻表明,和家的義肢具有危險性,而這危險性來源于翼世,從而表達她對卡爾璐與摩甘比研發的專利的感興趣與惋惜,然後再批判羅爾斯對于她争取的法案絲毫不了解,從而向卡爾璐與摩甘比投誠,那”

  “老師。”喀左爾打斷了許琉灰的話,粉紅色的虹膜震顫着,他話音有些斷斷續續,“或許是有這種可能,但但是您,是您先同意的。為什麼現在要和我說?這、這不是我的錯。”

  “我的确同意了。”許琉灰輕聲道:“我隻是想用事實告訴你,你還不了解她,你過于輕信她了。”

  他的話音如此溫和,甚至帶着些耐心。

  這樣的論調,喀左爾已經聽過太多次,每一次,都覺得脖頸上的繩索被狠狠勒緊。他張了下嘴,想要獲得更多氧氣,可腦中卻隻有太陽穴突突的跳聲。他凝着許琉灰,話比腦子更快,“老師是想告訴我,你更了解她,更親近她嗎?當然,畢竟她才是老師的孩子,也畢竟,老師處在我這個位置的時候從來隻依靠自己,自然覺得相信他人是蠢笨不過的事!”

  言語是危險的,猶如火焰。倘若不曾有過名為念頭的引線,那火焰隻會閃爍片刻,倘若引線存在,一粒火星便可燎原。

  喀左爾幾乎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空茫的心此刻被無數種情緒點燃,他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哥哥,你為什麼總要這樣對我?因為我身上有着和你一樣不幹淨的血液嗎?還是因為你從不像我一樣,有和家的父母與陳之微的父母疼愛過,所以你就要死死扒着陳之微,恨我被她注視過哪怕一秒!?你甚至想讓她親手殺了我,你知道,她殺了我,你可以名正言順得到教會和翼世的權力是不是?!但她沒有動手,你覺得我是後患,現在你還想借這個機會打壓支持我的教會衆是不是!”

  許琉灰靜靜聽着這一切,帽檐下的陰影讓喀左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沒有關系,喀左爾看見了他捏着眼鏡的手,青色的脈絡從掌心蔓延到手腕,小臂上。

  許久,許琉灰像是在笑,聲音響起了。

  那話中卻有着些笃定,他道:“好孩子,為什麼你總要這樣揣測我呢?你年紀很小的時候,還來過教會,我們相處得很好,不是嗎?後來你進入教會,我也願意一直照顧你,當你的哥哥,老師,不是嗎?”

  喀左爾忽然洩了氣。

  永遠如此,許琉灰永遠如此,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撼動他的統治一般。在教會事變之前,他或許還曾留有理智,但事變後,他已然瘋掉了。喀左爾曾揣測過,在許琉灰如此瘋狂的現今,陳之微在其中充當過什麼作用,可至今為止,他始終沒能依靠他甚少的常識與聯想觸摸到他們故事的一角。

  喀左爾道道:“也許她隻是利用我,但沒有關系,失敗了,就殺了我吧。”

  他的眼睫顫動着,酸澀感從鼻間蔓延到眼球,他不想再顯出什麼狼狽來,努力擡起頭。

  一擡頭,喀左爾看見八面投影上,陳之微的臉部特寫浮現,這會兒她正聽着羅爾斯的攻擊,臉上仍有着笑,黑色的眼睛彎着。陳之微與羅爾斯的辯論已經開始了幾分鐘,她的頭發濕漉漉的,但臉上的飲料痕迹已經沒了。

  明明是嘲諷的話,她卻真的覺得好笑似的,還鼓了個掌。

  喀左爾望着,心中突然生出了強烈的不甘來,像是一團火哽在胸口似的。他知道她不可信,卻仍然交付一切,因為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做出了錯誤決定”而失去支持被處理。可現在,他突然有了不甘心。

  他不想死了。

  如果她騙了他,他就該用一切辦法活下去,報複回去。

  他不甘心被利用了,他不甘心被欺騙了,他不甘心被處理了。

  喀左爾攥緊了袍子,也就是這時,他看見幾名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他們的聲音很低,充滿了恭敬,“煩請您和我們前往後台,陳之微女士需要您的幫助。”

  在他們話音落下之時,喀左爾感受到了許琉灰無聲的注視,藏在帽檐下的視線如同手術刀似的,将他的皮肉都要剔開。

  喀左爾站起了身,聽見了許琉灰的聲音,“加油。”

  喀左爾應該尊敬一些的,但他沒有,他隻是俯視着許琉灰,笑了下。

  他道:“我會的。還有,之前照顧那對夫婦,我已經遣散了。但是他們希望見我最後一面,所以,現在他們正在觀衆席當中。希望您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