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忽然站起來問了他一句:“你打算怎麼辦?”
“我有的是地方可以去,再說我家大業大怕什麼,爹死了這宅子這産業也得姓孟,雖然我覺得很髒……我一會兒收拾一下東西就回長安城了,雁塔書院裡好歹還有我一席之地,倒是你,跟着這兩個來路不明的家夥,自己多小心。”
他過去在沈冷的肩膀上拍了拍,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個大人了。
“傻冷子,别跟誰都掏心掏肺的,江湖水深,天下太大,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改回來姓孟,這産業都是你的,我不稀罕。”
“我也不稀罕。”
沈冷搖頭:“你剛才說,挺髒的。”
孟長安咧開嘴笑了笑,有些苦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了最後的努力:“那些大家大戶的公子在書院裡讀書習武,都可以帶一個書童或是伴讀,若是……”
“他不去!”
沈茶顔跨了一步攔在沈冷身前:“他以後必須跟着我們,絕對不會去什麼狗屁書院做伴讀書童,他丢的起那個人,我丢不起。”
孟長安眼皮一翻,帶着怒意:“你算個屁?”
沈茶顔倒是笑起來,眯着眼睛說話:“先生說我還小不許沾染殺人的事,但沒說不許我打人。”
孟長安想到之前這個小丫頭一手一個拎着他和沈冷從窗子裡跳出去的身手,咬了咬牙忍了。
“傻冷子你記住,如果在外面吃了苦受了罪但對未來有用,那就忍着,可若是吃了虧造了算計……别忍,或者忍到你找到我。”
他把沈冷的小獵刀拿出來晃了晃:“這個我不還給你了,算是……什麼也不算,就是不想還了。”
沈冷嗯了一聲:“我有刀鞘,你有刀,将來會重新見面的。”
孟長安說了一句那也是為刀不是為你,說完之後就走了,背着一個小包裹,裡面卻一兩銀子都沒裝,倔強的讓人心疼,也讓人敬佩。
他甚至一件衣服都沒帶,身上換了雁塔書院的院服,包裹裡除了一把小獵刀,還有他書院的身份憑證,以及一壺水。
此去長安萬裡迢迢,他身無分文,也不知道怎麼走。
沈冷追上去,把自己攢下來的所有的錢都塞進孟長安手裡:“我自己的,幹幹淨淨。”
孟長安鼻子一酸,眼眶微微發紅,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哈哈大笑:“這幾個破錢瞧把你在乎的,給你面子我就收下了,以後千倍萬倍還給你。”
少年沈冷不知道,這是孟長安在心裡發下的第一個毒誓。
毒誓有多重?哪怕不是報血仇的那種,毒誓也深刻于心。
少年孟長安大步而行,自從開走第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
沈茶顔看着沈冷那模樣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你家的骨血裡就沒有孬種,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孬種的欠揍。”
沈冷道:“我不是孬種,我是心疼他……莫要忘了他死了爹,親的。”
沈茶顔楞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那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流過淚,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有些害怕,越是去想孟長安那眼神越覺得害怕。
孟長安離開之後沈先生才進來,有些遺憾的說道:“畢竟是血仇,我還是不在他面前出現的好,少年人心這麼冷硬,将來不成大器都難,倒是你……小茶有一點說的沒錯,你骨子裡有些軟。”
沈冷嗯了一聲,也不想解釋什麼。
軟?
軟骨頭的人會嘴裡叼着一把沒開鋒的小獵刀朝着冰冷的江水裡一躍而下?會在那庫房裡一頭撞向百裡屠?
少年人心境還不穩,但有天生的所為所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