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喚枝見耿珊沒動,起身,從旁邊的刑具桌子上拿了一把剔骨刀低着頭看了看,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指有輕微的顫抖,然後他擡手将剔骨刀甩出去,刀子劃過一道亮痕沒入楊幼蓓的心口,整把刀子全都紮了進去,楊幼蓓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後咧開嘴又開始笑,滿是得意。
她覺得自己死的可真開心,可以不用受刑了,可以不用出賣已經死去的楊白衣,還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她的得意刺激到了韓喚枝,可他隻是那樣站着。
楊幼蓓的眼神是在嘲諷韓喚枝,我輸了,你終究也沒赢,韓大人啊......你對我動了情。
“我隻是不需要你了。”
韓喚枝走到椅子那邊重新坐下來,一如既往的可以輕易看穿楊幼蓓的心思。
“既然不是去長安城就隻能是那個特殊的地方,這真的不是一件多難推測出來的事,世子李逍然是皇後的另一枚棋子,楊白衣若是皇後的家裡人那麼便是被派去誘惑李逍然的,她不肯說,說明她輸了,就好像你一樣輸了。”
韓喚枝看到了楊幼蓓眼神渙散,但他依然面無表情:“你可以去死了,我隻是瞧着你現在的樣子有些别扭,其實如果你想死,我可以讓你死的體面些,何必如此血糊糊的。”
楊幼蓓最後的時刻是在瘋狂的笑,笑出來的聲音太刺耳所以她更顯猙獰,如果此時她可以化作厲鬼的話一定會撲過去咬死韓喚枝,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把那顆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怎麼如此冷硬。
可她不能,這世界上也沒有鬼。
楊幼蓓的腦袋垂下來,嘴裡的血還在滴滴答答的落下去,地面上很快就是黏糊糊的一灘。
韓喚枝是個愛幹淨的人,他容不得不幹淨。
“架出去埋了吧。”
韓喚枝淡淡的吩咐了一聲,看起來依然毫無波瀾。
他看向莫羅:“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楊白衣的?”
“三年前。”
莫羅可不是楊幼蓓,他沒那麼多驕傲。
“是白家的人讓我過來的。”
“白家嗎?”
韓喚枝緩緩松了口氣,終究不是一無所獲。
可是挖出來白家并沒有多大意義,白家入局很多人都看得清楚,陛下看得更清楚,所以哪怕沒有這個證據陛下也不會容得白家繼續逍遙下去,隻是還沒到那個契機,陛下不動白家是因為他需要白家牽出來更粗的線,隻要白家還在,皇後那邊就不可能和他們斷了聯系。
門外已經開始在準備囚車,一輛接着一輛,那些所謂的南越權臣都要被送到長安城去,而韓喚枝也要回長安了,廷尉府面臨擴建,他需要回去主持大局,平越道這邊的案子到此為止,能揪出來的人就這麼多,涉及不到更高層面所以韓喚枝覺得自己輸了。
在他的心裡沒有平局的概念,沒赢就是輸。
他不知道的是,那位本應早就該返回草原的狼厥族大埃斤遲遲沒有離開,對陛下說仰慕長安繁華中原文化,希望可以留下來多看一看多學一學,陛下自然不會趕她走,于是她就住在甯賓閣裡,偶爾會帶着人出去在長安城大街上走一走,每次都會不經意間路過刑部,刑部裡邊有個廷尉府。
後來聽聞大甯皇帝陛下要将廷尉府從刑部分離出去,權限更大,韓喚枝升為正三品,于是她決定再一次推遲回草原的行程,像極了真的仰慕長安繁華。
天亮了,還有一天就要過年。
泰水巷裡的人已經成了過去,巷子口再也不會時不時有馬車停下來,那幾個守着巷子口的老人也終于可以不用再裝作昏昏欲睡,接下來這一睡就是大夢不醒。
中午的時候韓喚枝看起來心情稍稍好了些,隻是看起來,他請沈冷來做客,還帶着耿珊出去轉了轉菜市場,破天荒的讨價還價買了菜和肉,一路走回去的時候還破天荒的給耿珊講了個笑話,耿珊覺得韓大人講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于是連敷衍的笑都沒有,韓喚枝覺得無趣起來,再走下去便一路無話。
沈冷想到了韓喚枝請自己來就不是吃飯的,隻是沒想到蹭飯的人會這麼多,平越道道府葉開泰,道丞白歸南,酉字營戰兵将軍葉景天,水師提督莊雍,韓喚枝,這群人身上的官服都是紫色的,這幾個人聚在一起就是一團紫火。
唯獨沒有葉流雲。
他當然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