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宮裡憋了好幾天之後沈冷終于得到準許可以出去走走,不過也要裝的像一些,胳膊挂着,還拄了個拐杖,出門的時候身邊大内侍衛好幾個,以至于朝臣看到他的時候頻頻側目,想着原來沈将軍真的傷的不輕。
坐在山頂涼亭裡看大海,沈冷覺得這幾日的安逸還遠不如在南疆的時候與求立人厮殺的日子來的爽快,這般憋悶,快憋出來毛病了。
就在這時候都禦史賴成從山下閑庭信步一般溜達過來,似乎也在閑逛,他這個職務說重要就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說忙就忙,說不忙也不忙,總之時間比其他官員似乎都多些,主要還因為他比較懶,一般需要參奏誰的時候他都是指派别人去寫奏折,唯獨罵陛下的時候才摞胳膊挽袖子親自上陣,可起勁。
賴成對沈冷沒意見,也不是,最大的意見是沈冷那筆字。
沈冷見到賴成的時候其實有點怕,他不怕敵人有多強,不怕刺客有多陰,不怕江湖有多險惡,不怕戰場有多殘酷,唯獨怕賴成那張嘴,能把人說活也能把人說死,還能把陛下氣的想撞牆。
沒辦法,人是陛下自己選的,想撞牆也得忍着。
“沈将軍,這是賞日出?”
賴成一臉笑意的走到沈冷身邊,沈冷已經站好了等賴成過來,到近前之後很認真的行禮,都禦史是正三品,他是從三品,行禮也是應當。
一聽到日出兩個字,沈冷就不由自主的想到當初在南平江上的時候陳冉吟詩......日出江花紅勝火,多美,從他嘴裡出來就變得那麼龌龊,當時這句話在陳冉嘴邊流連忘返。
關鍵是那個家夥念這句詩的時候斷句很氣人,誰見過前三個字和後邊斷開的念法?
日出江,花紅,勝火。
“日出一會兒了,隻是閑着無聊,坐在這看看風景。”
“唔,日出一會兒了。”
賴成隻是随口一說,沈冷突然就覺得這個應該文質彬彬的家夥也變得龌龊起來。
“賴大人也是上山來看日出的?”
“不是,看你。”
賴成坐下來,然後就歎了口氣:“陛下說我閑着也是閑着,讓我趁着沈将軍養傷這段日子給沈将軍好好補補課,将軍在戰場上厮殺英勇無雙,可學識上似乎差了些。”
他說的直白,因為他本來也沒打算給沈冷留面子。
沈冷:“那就聽陛下的,賴大人打算從什麼地方開始教我?”
賴成想了想:“不練字,什麼都行。”
兩個人坐在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看似很無趣,可是兩炷香之後賴成對沈冷的看法就大為改觀,他本以為沈冷勇有餘而學識不足,大部分領兵作戰的将軍也都不喜歡讀書,當然也不乏儒将不能一概而論,然而他不管和沈冷聊什麼,沈冷都能對答上來,而且頗有見地。
哪怕就是聊一些詩詞歌賦沈冷也依然能說的頭頭是道,這哪裡像個不學無術的莽夫,分明是個淵博的莽夫啊。
“沈将軍。”
賴成有一事不解:“你看過很多書吧。”
“還好。”
“你看書上的字,是不是四四方方很好看?”
“是。”
“那為什麼你的字就像是......”
賴成想了想:“你看,又順又直的是黃瓜,繞了一圈的也是黃瓜,雖然都是黃瓜,可是哪個好看?”
沈冷:“繞了一圈的好看。”
賴成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