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沈冷他們将出西蜀道。
中午的時候也已經人困馬乏,看地圖,距離下一個軍驿還有大幾十裡,西蜀道這邊不比其他地方,軍驿是兩百裡一座,前邊路邊有個賣面的小攤,衆人下馬,饑腸辘辘,每人一碗熱面想想這誘惑就難以抵擋。
從平越道回長安,最舒服的方式是走水路,從大運河一路北上到江南道然後轉入南平江逆水向西,可相當于繞了好大一個半圓。
從平越道最快到長安的路線,是往西北進東蜀道,然後西蜀道,出了西蜀道之後就是京畿道,不過這條官道會繞一些,所以選擇進河西道,順着筆直大路再跑幾百裡就進京畿道了。
不過唯一讓人有些擔憂的就是西蜀道與東蜀道那難以捉摸的天氣,還有山路。
東蜀道還好些,進了西蜀道之後,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多高的地方跑,你認為是山腳下的官道,跑着跑着你會發現怎麼就到了半山腰?再跑一會兒,怎麼又快到山頂了,轉過來一看,這明明還是山腳下啊。
這也就是大甯富足強盛,以近一百二十年的努力,才在西蜀道開山修路,造了這樣一條可達長安的直道,雖然不似其他地方那麼寬闊平坦,可縱馬而行并不耽擱。
西蜀道隻有兩條真正意義上的官道,一條是奔長安,一條是奔江南道,除了這兩條官道之外,大部分地域都是山巒重疊,即便是大甯,也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移山填湖。
修建這兩條官道的時候,工部的勘測官員用了九年的時間才找出來工程相對最簡單的路線,前前後後,用了一百一十六年才将這兩條官道修好,其他的地方,實在不容易,要想讓道路可行,要麼要鑿山修隧道出來,要麼就平山,非人力可及。
奔長安修一條直道修出來意義自不必多說,往江南道修一條直道出來是為民生,西蜀道是蠶桑寶地,自古至今,蜀錦都名聞天下,可是沒有路,蜀錦再值錢又能怎麼樣。
有了這條直道,再加上南平江的水路,蜀道之地的百姓生活才會越來越好。
當今陛下李承唐曾經發宏願,将來大甯各地,不管是西蜀道還是東蜀道,又或是同樣山脈臉面的山南山北兩道,東邊的連山道都算上,大甯要做到山村通路。
可大甯這一代做不到,下一代大甯皇帝也未必能做到,可大甯若長盛久昌,一百年不行就兩百年,一定可以做到。
沈冷這一路從東蜀道走來又快出了西蜀道,看着這條路就能幻想出來當初為修路付出了多大代價。
這條路,比往西的半壁路還要令人震撼的多,半壁路不過幾十裡而已,而這兩條路,往江南道的那條長一千一百裡,往長安的這條長一千七百裡。
半壁路修建自然更難,可兩蜀之地的道路修建更熬人。
在面攤不遠處下馬,沈冷他們一群人一下子就把面攤的座位都坐滿了,而且還有人站着等。
“一下子出不來這麼多碗面,諸位得等等。”
面攤老闆是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精裝漢子,他妻子給他打下手,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小男孩自己蹲在一邊玩泥巴,所以這就有些不對勁......男人已經四十幾歲,看起來他妻子也差不多大,為什麼孩子才這麼小?
沈冷看了看那男人的手。
“起。”
沈冷站起來,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可也都跟着站了起來。
沈冷肅立,行了個标準的軍禮:“老團率!”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同時行禮:“老團率!”
聽到這一聲老團率,正要煮面的中年男人肩膀顫抖了一下,回身的時候,已是熱淚盈眶。
雖然沈冷他們都沒有穿軍服,可是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那是大甯的軍人,可他不敢認......大甯雖然不輕商,可戰兵退役之後,往往都會被當地官府安排做事,哪裡還需要自己出來擺攤賣面?
他覺得自己不體面。
肅立,行禮。
雖然背已經挺不直了,雖然看起來稍稍發福,可那軍禮無比的标準。
他緩緩的把脖子裡的一根紅繩拉出來,那紅繩上綁着的可不是什麼玉墜什麼金銀,而是大甯戰兵軍服胸口上的鐵制标徽。
沈冷忍不住問:“為何在路邊擺攤?退役的老團率,戶部兵部各有撥銀,計一百一十兩,不算這些,每個月二兩的退養銀子不揮霍的話一年足夠吃穿用度,地方官府按照律法必須為你安排從業,按理說你應該是在廂兵之中或是縣衙做事,若無難處,怎麼會來擺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