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給你拿燙傷膏。”
“我這裡有,再說也沒什麼事。”
小張真人看着持真道人的眼睛:“你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我......”
持真道人把鍋放在一邊,又在緊張的搓手了。
“我有個弟弟。”
他像是鼓足了勇氣,眼睛裡竟是微微濕潤。
“記憶不太清楚了,那時候我才兩三歲,母親生下了他,可是父親卻出了意外離開了我們,母親帶着我和弟弟艱難求生,一直到了我十歲的時候,弟弟七歲半,他每天都喜歡黏在我屁股後邊,可我卻總是厭惡他......那時候心裡總想着,若不是有了他的話,娘親就隻疼愛我一個,可後來家道中落父親沒了,生計變得艱難,難得有些好吃的,母親也總是讓我讓着弟弟。”
持真道人看着自己的手,眼神迷離。
“他卻看不出我對他的厭惡,跟在我身後像個小尾巴,我不止一次的把他甩開,甚至有時候想過偷偷把他扔掉,讓他找不到家,那樣的話可能娘親就又隻對我一個人好了。”
小張真人眼神裡閃過一抹恐懼。
“我十歲那年。”
持真道人看了小張真人一眼,苦笑。
“家裡實在過不下去了,娘親一個人做苦工帶着我們兩個,飯都要吃不飽,母親便和我商量把我送到道觀裡修行,我當時很生氣,質問娘親為什麼是把我送走而不是弟弟?可娘親沒有回答我,隻是哭,等不到答案,我就自己收拾了衣服,跟着道人離開,娘親在我身後哭喊,她說你是長子,有些東西長子需要背負起來,讓你弟弟好好活着吧。”
持真道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後來我進了道院,一直恨,恨母親恨弟弟,也逐漸的狠當初殺了我父親的人,如果父親還活着的話,我的家就不會變成那樣。”
他停頓了一下,又笑起來,還是那麼苦澀。
“十歲進道院做苦工,每天劈柴做飯打掃院子,到現在已經十六年,我還是在劈柴做飯打掃院子。”
他擡起頭看向屋頂,似乎視線可以穿破屋頂看到無盡蒼穹。
“有時候真的想逃離這裡,變成一隻鳥,飛上飛下,自由自在,你說奇怪嗎?每每覺得難過的時候,我想的居然不是娘親而是我弟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已經有十六年沒有聯系過,娘親心狠,把我送進道院後就帶着弟弟離開了長安,我連他們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想着,弟弟那時候已經七歲半,應該會記住我,他沒辦法繼續跟在我屁股後邊做小尾巴,應該也會很孤單吧?那時候我待他不好,還打過他,現在總是後悔,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那時候厭惡的,現在是最想念的......母親說讓他好好活着吧,應該會如願,願他做一個平凡的人,娶一個平凡的妻子,過平凡的一生。”
持真道人的視線從屋頂收回來落在小張真人臉上:“你和他好像,真的好像。”
他看了看門口台階上的那個糖葫蘆:“小時候我帶着他去河邊撿鵝卵石,他總是把他以為最漂亮的給我,母親心疼他心疼極了會買一串糖葫蘆,他總是會偷偷的拿給我吃,他離開家的時候弟弟朝着我喊,問我去做什麼,我說去遠方做個死人,弟弟還不懂死人是什麼意思,他隻是喊着說哥哥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母親死死的拉着他不讓他出門,朝着我的背影喊是娘親對不起你,你是長子......”
持真道人再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笑着問小張真人:“長子怎麼了?長子有錯嗎?”
小張真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就算知道也回答不出來。
“若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來送東西。”
持真道人愧疚的說道:“是我對不起你,總是把你當做他,其實是我心裡覺得虧欠他。”
小張真人搖頭,也不知道自己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不打擾你了。”
他往外走:“我去禦獸園。”
未央宮西邊就是禦園,禦園前邊一大半部分是園林景觀,陛下的肆茅齋就在那,肆茅齋往後過了湖就是禦獸園,禦獸園裡有許多珍禽猛獸,持真道人閑下來的時候會到禦獸園裡看看那些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