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了才有所謂。”
沈冷認真的說道:“要不要辯論一下?”
莊雍道:“辯論是兩個級别相同的人才會有的無聊事,亮出來你的鐵牌讓我看看你我級别差了多少?”
沈冷:“官大了不起?”
莊雍:“官大當然了不起。”
沈冷:“官大的也比不過不講理的,我還聽說某個老人家在議事的時候說,我不是和你們商量什麼,而是知會你們一聲,這話說的好霸氣......我不是和你商量什麼,而是知會你一聲,我剛才去了南屏城府衙見了嚴大人。”
莊雍眉角一擡:“嗯?”
沈冷坐在那晃着兩條腿:“我年輕,我跌到了還能再爬起來,也能任性去做一些事,比如禁絕鬼瘾花田的事,可年紀大了就不能任性妄為,一輩子拼争得來的因為年輕人的任性都丢了多可惜?你不能有事,你有事的話這個年紀了可能就爬不起來了。”
莊雍:“你在笑話誰?”
沈冷嘿嘿笑:“能不能認真點,我們在讨論很嚴肅的問題。”
莊雍把魚竿遞給沈冷:“你來釣。”
沈冷接過魚竿,提起來看了看魚鈎上的魚餌早就沒了,由此可見莊雍之前一直都在發呆,連什麼時候魚餌被吞光了都不知道,又或者是他根本就忘記了要挂魚餌,他看了看莊雍身邊的小盒子,裡邊是配制出來的魚食,味道還很香,沈冷把魚竿放在一邊在荷池邊地上刨了刨,刨出來一條蚯蚓挂上。
莊雍哼了一聲:“低級。”
沈冷道:“我是不慣着魚,就蚯蚓,愛吃不吃,不給它那麼大臉。”
莊雍:“......”
沈冷把蚯蚓挂好魚鈎甩出去:“我去的時候嚴大人正在用鬼瘾膠,屋子裡煙氣缭繞,我進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起不來,在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一個鬼躺在那,眼神迷離,連我都沒能認出來,我和他說了些什麼大概他也不會記得了。”
莊雍沉默。
“那是一位掌管地方民治的高官,卻被這小小的鬼瘾膠毀了,我一直都在想,大甯如此強盛,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将,求立人拿什麼抵擋憑什麼不臣服?當我看到嚴大人那個模樣忽然間醒悟過來,求立人就是用這種看似不起眼的方式在反抗,我已經請廷尉府的人去幫忙調查,大甯派駐過來的官員有多少人在用鬼瘾膠,如果......”
他看向莊雍:“如果人數很多的話,我可能會做一些更出格的事。”
莊雍聲音很輕的說道:“我說過的,你不适合為官,戰場上的事還算直接,所以你應對起來沒有什麼壓力,你天生就是個領兵的将軍,可官場和戰場不同,大甯派駐到求立這邊的官員分成三種人,第一種是不得意的京官,他們在長安城官場混迹多年已經失去升遷希望,到求立來是唯一的機會,别人不願來他們卻隻能來,如嚴大人便是如此,你不能說他做事不夠格,所以我看不慣他的同時又有些覺得他可憐。”
沈冷沒說話。
莊雍繼續說道:“第二種是地方官,比如各縣的小吏,很多派駐到求立的官員都是這樣的人,他們不是沒有目标,隻是實現目标的路很遠,也很艱難,他們也覺得唯一改變人生軌迹的機會就是來求立,當初陛下說過,調往求立的官員直接提兩級,八品的那些文案小官拿的不是朝廷俸祿,到了求立升為正七品,就是朝廷正式登記在冊的官員,七品官直接升六品,六品升五品,陛下還說過,在求立的官員以五年為期,五年戶部考核評定,若是政績優秀的人才可調回大甯,還會提拔,你說他們誰不想把握?”
沈冷知道莊雍是在提醒他,他如今的這一切都來之不易。
“他們需要拼五年,五年未必能拼出來一個風光錦繡,而你現在已經擁有了,剛才你說年輕了不起,年輕确實了不起,若我年輕二十歲,我也還有豪情壯志,如今沒了,是真的沒了,年紀大了的人和年輕人想法不一樣.....年輕人覺得自己可以跌倒再爬起來,無所謂,年紀大的人想着的則是......盡量不要讓自己在乎的年輕人跌倒,盡其所能。”
沈冷笑了笑,眼睛微微發紅。
莊雍假裝沒有看到沈冷的反應,繼續說道:“第三種人則是帶着目的來的,這個世界最複雜的就是人,越是已經擁有一定地位和财富的人越是複雜,他們覺得求立有利可圖,這種人最可怕,因為他們有實力,你做的是斷他們财路的事,我不知道沈小松最初教導你的時候有句話對不對,他說過,年輕人當有銳意,不藏鋒。”
沈冷點了點頭,這些話沈先生在他還小的時候就說過。
“年輕人确實當不藏鋒,可不藏鋒就會得罪人。”
沈冷又點了點頭。
莊雍繼續說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喜歡你,韓喚枝喜歡你,葉流雲喜歡你,陛下身邊的很多人都喜歡你,陛下更喜歡你,所以才會對你包容甚至可以說縱容,你和那些正在辛苦拼争攀爬的人不同,他們得罪人一次可能就沒了未來,而你得罪人那麼多次依然還好好的。”
沈冷低着頭,看着魚鈎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