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見到皇後娘娘,卻見到了權傾朝野的大學士沐昭桐。
“在甲子營裡做個小小的刀筆吏屈才了。”
沐昭桐看了宋謀遠一眼:“據我所知,整個甲子營武庫的事都是你和甄軒轅兩個在管,你們兩個上邊的官員不過是屍位素餐,事情都是你們兩個做了,他卻拿着比你們高好多倍的俸祿,你們見了他還要點頭哈腰......大甯力求公平,可你也知道,并不是什麼事都能做到公平。”
宋謀遠緊張的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雙手都在劇烈的顫抖着。
沐昭桐指了指他,下人連忙遞過去一杯熱茶。
“不用緊張。”
沐昭桐笑了笑說道:“我找你來并不是要給你什麼平步青雲的機會,你也不用抱着什麼飛黃騰達的希望,我雖然是内閣首輔,可我也不能随意提拔你,因為你并沒有什麼起眼的功績報上來,至于你做了很多事而你的上司卻并沒有做什麼,你看來不公平,可那是制度,如果他什麼都比你做的多,還需要你們嗎?”
宋謀遠連忙點頭:“謹記閣老的教誨。”
沐昭桐道:“我讓人打聽過,你家裡雖然算不上窮苦也隻能勉強說是尋常人家,你父親早年病重後不能做工,是你母親撐着你家,我在仕途上未必能幫你什麼,可我憐你之才,想着總不能讓你這樣的人一直過着辛苦日子......”
沐昭桐擺了擺手,于是有人在宋謀遠的面前放下一個木盒。
木盒裡是厚厚的一沓銀票,至少有幾千兩。
以大甯的物價來說,幾千兩可以讓一戶人家的生活上瞬間提升好幾個檔次。
“這些錢你先拿回去。”
沐昭桐道:“不是我送給你的,我也不會憑白送錢給人,都是别人給我,我給你,是需要你的才華和能力,這錢是你憑本事得到的,如果你沒有本事的話我把錢施舍給路邊乞丐也比給你好些,最起碼能積幾分功德。”
宋謀遠連忙垂首:“請閣老示下,不管閣老讓我做什麼我都會拼盡全力。”
“也不是什麼大事。”
沐昭桐道:“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對皇後娘娘來說自然更不是什麼大事,但對你來說事關前途,你接了這筆銀子,以後你的仕途怕是也要就此斷送,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甲子營的,你就一直做個小吏,最多做到你現在頂頭上司那個位置,府庫必須在你手裡管着,你管着府庫,官職不高但有些人會求到你,尤其是那些年輕人,那些伍長,什長,隊正,團率,乃至于校尉......”
沐昭桐語氣平淡的繼續說道:“甲子營也算是陛下的禁軍了,能挑選進入甲子營的年輕人沒有一個廢物,而我對你的希望是你和這些年輕人多接觸,你明白我說多接觸的意思嗎?”
宋謀遠臉色發白,這是結黨營私!
是死罪。
可他不敢說,也不敢拒絕。
沐昭桐道:“從今天開始,每個月我給你一千兩銀子,仕途上我隻能把你留在甲子營,可是金錢上我可以滿足你近乎所有的要求,以後接觸的人多了,一千兩不夠我就給兩千兩,兩千兩不夠我就給你三千兩......不要試圖去接觸那些比你層次更高的世家子弟,你不能左右他們,去接觸那些與你一樣覺得自己遭遇了不公平的年輕人。”
沐昭桐看了宋謀遠一眼:“如果需要我再說的清楚些,就說明你不配拿這些銀子。”
宋謀遠看着那銀子,又看了看沐昭桐,内心之中的糾結讓他感到無比的痛苦,他害怕,也興奮,這種感覺從未有過,讓他猶豫不決可其實心裡又逐漸偏移。
最終,他伸手将木盒捧了起來:“學生定不負閣老重望。”
沐昭桐嗯了一聲:“回去吧,以後會有人和你聯絡。”
宋謀遠離開的路上還在一個勁的顫抖,控制不住的顫抖,他抱着那個小小的木盒,感覺大街上所有人都盯着他,左邊的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要去舉報他,右邊的人像是看穿了木盒想要搶他的銀子,他就這麼膽戰心驚的回到了家裡,使勁兒關上門,一夜未眠。
如今在求立南屏城裡的宋謀遠已經不是那個懷裡抱着幾千兩銀票就會害怕到想要發足狂奔的年輕人,二十年過去,他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也許是麻木于那樣的生活,可就是他這樣一個在陛下絕對想不到的小人物手裡,掌握着一張近乎遍布全軍的關系網。
誰都知道一件事,但誰都忽略了一件事。
絕大部分陛下安排出去獨領一軍的将軍,所帶親兵都會從甲子營裡派送一批,這不代表陛下不信任他派出去的将軍,而是一種擺在明面上的手段,每一個三品将軍的身邊都有當初從甲子營裡出來的人,這些人如果是從禁軍選派的人态度就顯得太冰冷了一些,而從甲子營挑選就顯得溫和不少。
沐昭桐正是因為看重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接觸宋謀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