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3頁)

“你先回去吧。”

皇帝擺了擺手:“朕還有很多奏折沒處理,還有很多事要去想,你回去吧......回去吧,禁軍那邊也有很多事等着你去處理。”

澹台袁術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終究隻能是輕歎一聲,然後躬身退出東暖閣。

皇帝似乎是有些茫然的看向他挂在筆架上的朱筆,下意識的拿起來,翻開奏折看,然而一個字都沒能看進去,啪的一聲,朱筆掉在桌子上,把桌子染紅了一小片,皇帝伸手在那抹了一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鮮紅怔怔出神。

片刻之後,皇帝擡起手掐了掐自己的太陽穴,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拿起朱筆。

從正午到日暮,皇帝處理完了所有的奏折,看向代放舟:“去告訴珍妃,朕一會兒到她那吃晚飯。”

這大半天的時間代放舟的心就沒能放下來,始終都在那懸着,他如澹台袁術一樣清楚留王府裡出來的家臣對于陛下來說意味着什麼,每一個都是那麼那麼的重要,不管是年紀大一些的還是年紀小一些,陛下都是如一個父親般把他們一個一個細心陪養出來,那已經不是一種尋常的關系,那如同血脈至親。

代放舟連忙跑出去安排,皇帝看着桌子上堆起來的那厚厚的奏折,沉默很久,然後起身,站起來的時候竟是搖晃了一下,他扶着桌子站穩,再次深呼吸。

珍妃宮裡。

皇帝吃了一碗粥,吃了一些小菜,然後看着二皇子入睡,又去看了沈冷的兩個孩子,等到孩子們都睡了之後皇帝走出房間,坐在殿門口的台階上看着天空發呆,又似乎是在天空中努力的尋找着什麼。

珍妃給皇帝披上一件衣服,已經是深秋,白天正午的時候太陽還有些曬,可是一早一晚真的很涼了。

皇帝對珍妃笑了笑,然後再次陷入沉默。

“不管是皇帝還是貧民百姓,男人都不願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掉眼淚吧。”

珍妃挨着皇帝坐下來:“隻把最好的消息告訴家人,卻把最苦的事埋在心裡,不管想做什麼事,哪怕已經做好了八成都不會說,直到全都做成了之後才會告訴自己的女人讓她喜悅,他們擔心的是一旦做不成提前說出來會讓自己的女人失望,女人總是更容易失望一些,提前得到好消息但最終什麼都沒有得到,對于女人來說就覺得那是失去。”

她看着皇帝:“女人覺得失去了什麼就會難過甚至會吵鬧,應該是少數,大部分女人在知道了以後都會安慰自己的男人,比如......現在的我想對坐在我面前的你說些什麼。”

她握住皇帝的手:“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你失去了什麼,而且是你在乎的。”

皇帝看向珍妃,本想笑笑,也笑了,可那種不想讓她擔心的笑容,笑容旁邊有淚水路過,假裝着悄無聲息的路過,卻怎麼可能不被她看到。

“九歲走了。”

皇帝低下頭,看着珍妃的手,珍妃的手裡是他的手。

“九歲一直都是個不一樣的人,他曾經說過,如果所有從王府裡出來的兄弟都能做到為其他人而死,他不一定能做到,因為他覺得還是他自己活着比大部分人活着更有用,他的性格不好,所以其他人都覺得他難親近。”

皇帝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你說可笑嗎?他是第一個證明自己可以為了兄弟去死的人。”

皇帝說着那可笑嗎,可那真的可笑嗎?

珍妃把手松開,在那麼一個瞬間皇帝的手都顯得無助起來,可是下一個瞬間,珍妃已經緊緊的抱住了皇帝,像安慰小孩子一樣,手在皇帝的後背上輕輕的拍着。

她沒說話,她隻是這樣抱着他。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明天沈小松就到長安了,賴成攔住了别人不讓他們告訴朕九歲走了,可沈小松一定會告訴朕,朕不是說有遠近親疏,他們這些在王府的時候就跟着朕的人,想法和澹台賴成他們不一樣,哪怕都是為朕好。”

珍妃當然懂。

“所以韓喚枝才會發瘋,他故意不向朕禀告他在哪兒,第一次,韓喚枝不理智。”

皇帝擡起頭看向夜空:“九歲最不相信的是人死了會變成星星,朕也不信......可是朕現在想着應該去信吧,就在這滿天星辰之中随便指一顆,就說那是九歲,一定是九歲,最起碼還,還,還有個念想。”

與此同時,西蜀道。

如韓喚枝這般注重儀容的人也已經好幾天沒有換過衣服,一個月沒有刮過胡子,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比以往更加的沉默寡言,他甚至改變了習慣,不管住在哪兒,不管白天還是晚上,他都不會拉上窗簾。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