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喚枝從懷裡取出來一個藥瓶扔給包頭:“對老夫人别那麼狠。”
包頭看着手裡的藥瓶,沉默片刻,一擺手,兩個人随即過去掰開老夫人的嘴,他把藥瓶裡的東西全都灌了進去,那麼烈的毒藥灌進去,總是會有用。
韓喚枝就那麼臉色平靜的看着,一直看着。
“韓大人,你這麼做是對的嗎?”
那個包頭忽然問了一句。
韓喚枝緩緩的說道:“如果我現在是大甯廷尉府的都廷尉,這麼做一定是錯的,我來的時候特意沒穿都廷尉的官服,不是為了怕你們看到,而是因為有時候我也不能做到無私......我手下的人都很怕我,因為我嚴苛,我嚴苛是怕他們死,你們這些跑江湖的也應該明白,如果抛開都廷尉的身份,我應該算是他們的大哥,我有個兄弟叫姚虎奴,千辦,死在跳山於菟湖,我這次帶來兩百黑騎,還剩下十幾個,其中包括四個百辦,死在長途縣,而在這之前間接直接死在沐昭桐手裡的人很多了。”
他看了那包頭一眼:“暫忘國法,這算私仇。”
包頭明白了。
韓喚枝從船上跳出去,縱身兩丈之外,廷尉府的船已經靠過來了。
包頭朝着韓喚枝喊了一聲:“韓大人請記住你說的話!”
韓喚枝轉身看着他:“我對你說的我都記得,可沒承諾過什麼。”
他舉起手,三艘船上的人全都把弓箭舉起來,包頭臉色大變,朝着韓喚枝怒吼:“你是個小人!卑鄙小人!”
韓喚枝嗯了一聲:“我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轉身,廷尉府的人将羽箭放了出去,而此時包頭才發現,船上的其他人早就跳河跑了,包括這艘船的船頭,船上隻剩下他們九個人,他們被羽箭壓的根本沒辦法跳出去,隻能趴下來躲避,可是火把卻扔了上來,除了火把之外還有一罐一罐的火油,陶罐在船上摔碎,火把将船點燃,大火很快就蔓延開,整艘船沒多久就被火焰吞噬。
有人冒着箭羽從船上跳下去,身上的火在河水裡熄滅,可是才冒出來就被連弩射死。
韓喚枝扶着船舷看着那艘貨船燒的越來越旺,看着火焰将船身全都包了進去,也看着火焰中那些人扭曲的身影,不管是跳下來的還是沒能跳下來的,結局其實早就注定了。
聶野走到千辦納蘭小敵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如果這件事出了什麼意外,請你記住,下令的是我。”
納蘭小敵拍了拍聶野的肩膀:“不是隻有你一個是廷尉府的人,這裡的人,都是,我看見的我沒看見的,死去的也是我的兄弟。”
兩個人回望韓喚枝,卻發現都廷尉大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火還在燃燒,河水也救不了。
兩岸很多人駐足觀看,驚呼聲不斷,百姓們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看到河道裡三艘船上都是廷尉府的黑衣,于是也就覺得沒什麼了。
“那艘船上好像有人被燒死了。”
“廷尉府的人要抓的,難道還能是好人?”
“就是,燒死了活該。”
“不管怎麼說,這樣燒死了有點殘忍。”
“那你想想,這些該死的人殺人的時候殘忍嗎?那些被他們殺死的無辜之人可憐嗎?”
火熄了。
三艘廷尉府的船靠近過來,仔細檢查。
船上,韓喚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剛才那一刻他一直都在問自己,這樣做他還是廷尉府的都廷尉嗎?看着那熊熊大火,看着火中掙紮扭曲的人,他忽然間醒悟過來......不這樣做,他還是廷尉府的都廷尉嗎?
對惡人,從無憐憫,這才是廷尉府。
韓喚枝轉身,向着太陽的方向看過去,陽光刺眼,所以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