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了指面前的高塔:“朕就站在這上邊,以鼓聲來告知你們敵軍動向,朕居中調度。”
沈冷垂首:“臣倒是甯願陛下回三眼虎山關。”
“那就是從頭再來了。”
皇帝笑了笑:“人生沒有那麼多從頭再來......況且從頭再來是賭輸了之後的事,還沒輸呢,你是不是覺得朕是個賭徒?”
沈冷搖頭:“人從一出生就是賭徒,每一個人都是,每一個活着生下來的孩子都是賭命的赢家,小時候的哭與笑賭的是大人待自己的态度,之後是用青春賭,然後是用健康賭,最後是用生死賭,人時時刻刻事事處處都在賭,生活瑣碎人生大事,都是賭......陳冉昨天和臣說他也賭了一把,他肚子疼,賭那是一個屁,他赢了。”
皇帝一怔。
沈冷繼續說道:“因為赢了所以放肆,結果第二個不是屁。”
他說的面無表情,皇帝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沈冷笑道:“陛下也還年輕。”
皇帝看着他:“朕的孩子都,都如你這麼大了,哪裡還年輕。”
沈冷道:“男人在陛下這個年紀才算得上風華正茂。”
皇帝:“你拍馬屁的功夫也是自學成才?”
沈冷回答:“主要是天賦好。”
皇帝心說放屁,朕難道會拍馬屁了?
皇帝笑着說道:“還能說笑話證明你心裡沒那麼惶恐,敵人的數量沒有讓你膽怯,朕很欣慰。”
沈冷道:“主要是陛下在這,臣不好意思跑。”
皇帝噗嗤一聲又被沈冷逗笑了:“你這張嘴巴,賤嗖嗖的,甜賤甜賤的。”
沈冷嘿嘿笑。
皇帝指了指前邊:“随朕走走。”
沈冷垂首道:“遵旨。”
皇帝把代放舟手裡的油紙傘拿過來自己撐着,他在前邊走沈冷在後邊跟着,落後半步的距離,不遠不近,始終如此。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天忽然下雨,朕也忽然想起來,你小時候在魚鱗鎮長大,那邊的天氣是不是很無常?”
“是啊。”
沈冷回答道:“早上的時候豔陽高照,不知道從哪兒飄過來一片雲就能下雨,中午還陰雲密布,下午一陣風沒準就把雲吹散了,有一次臣在河邊淺水裡撿了不少河蚌烤着吃,沒有作料滋味不好可好歹也是肉,那真是沒有一點滋味的吃法,吃多了就會想吐,可臣還不能不吃,不吃就會沒力氣......那次臣烤的稍微多了些,沒吃完,就用荷葉把剩下的包好埋在河邊沙土裡,臣怕找不到,于是在不遠處撒了一泡尿,尿了個坑出來做記号,結果才走就下雨了,再來的時候硬是沒有找到那尿坑......可是沒少刨,終究沒找到,後悔了好一陣,早知道再把坑沖深一點就好了。”
皇帝聽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就僵硬在臉上,他腳步停下來,看着沈冷的眼睛,沈冷也還在笑,可是被陛下這麼看着他慌了起來,也不敢笑了。
“小時候,你受苦了。”
皇帝伸手想去觸碰沈冷的臉,沈冷下意識的往後躲了一下,皇帝一怔,最終隻是拍了拍沈冷的肩膀。
“有件事朕沒有對你說過,也有幾年了。”
皇帝再次邁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朕知道你是個孤兒,知道你小時候受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你為國立功,你也知道,你受賞已經不少,官職上爵位上朕都沒辦法再給你升遷太快,所以朕就讓韓喚枝派人到江南道魚鱗鎮打聽你小時候的事。”
沈冷腳步下意識的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