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有五十幾歲的老闆走過來看了看,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精緻的耳環,也許在那一刻他想到了若是把這耳環送給家裡那黃臉婆,指不定她多開心,一隻粗糙結實的手把耳環捏起來,放在眼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然後是贊歎。
“真好看。”
耳環回到桌子上。
“丫頭,甯人沒那麼市儈。”
老漢笑了笑:“如果遇到什麼難處跟大叔說,金銀财寶我沒有,殺人放火我不幹,鄉裡鄉親,一碗馄饨,有錢沒錢,随時都能過來吃。”
她最後的錢,用來買身上的長裙,沒有讨價還價,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就走了,因為她覺得得對得起自己死一回,生的時候沒人對得起她,死的時候得對得起自己。
因為雨夜吃飯的人不多,老漢在雲紅袖對面坐下來,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
“丫頭,家裡遇到難事了?”
“沒有。”
雲紅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隻是不想回去了。”
她說的不想回去了,不是不想回家了,而是不想回到過去了。
“家裡人會着急。”
老漢看着雲紅袖的眼睛:“我沒讀過什麼書,說不出來什麼太漂亮的話,隻是覺得,若是我女兒一個人在外邊肯定不放心,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得換過位置來想想,若是你的女兒不回家了,你會擔心成什麼樣?”
“大叔。”
雲紅袖看着桌子上的耳環:“沒有家,所以不想回去。”
老漢的臉色變了變,歎息:“苦了你。”
不知道為什麼,雲紅袖因為這三個字眼睛微微發紅。
低頭。
“是啊,是有點苦。”
老漢起身,泡了一壺茶回來:“這下着雨你也别急着走,實在不行就和我家婆娘湊合一宿,我睡這店裡,你們回我家裡去,姑娘嫁人了,不過她那個屋子還是每天都收拾的幹幹淨淨,天曉得那丫頭什麼時候會跑回來,嫁人已經有兩年,還總是覺得自己是孩子,隔三差五的回來讓她娘給她包馄饨,我和她娘也做不出山珍海味,唯有這馄饨不曾對不起誰。”
說些話的時候,老漢有些驕傲,有些得意。
“不用,我有地方住。”
雲紅袖依然低着頭。
“丫頭。”
老漢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雲紅袖:“不管遇到多難的事,得對得起自己啊。”
不遠處,坐在那吃馄饨的一個胖胖的男人站起來,喊了一聲結賬,老漢連忙起身過去,胖男人回頭看了雲紅袖一眼,把腰帶上挂着的錢袋子摘下來放在櫃台上:“以後她若是再來吃馄饨,算我的。”
老漢一怔:“你們認識?”
“不認識。”
胖男人搖頭:“也認識,她應該叫鄉親。”
雲紅袖看着他,起身想要說聲謝謝,也想說聲不用了,這地方她不會再來,她自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死,死于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