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孟長安咬着牙忍着,直到付出了無數生命為代價的血路出現,他才催馬沖出别古城。
門外那些戰死的兄弟們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息烽口新軍,他們都曾是青澀少年,是孟長安把他們變成了戰士,也是孟長安把他們帶到了這片沙場。
騎兵朝着順着步兵兄弟們殺出來的血路開始加速,當戰馬跑起來,也許能将死亡甩開。
黑武大軍後陣。
黑武汗皇桑布呂身穿鐵甲站在大纛下,他還不知道向東突圍出去的騎兵之中是假的甯帝李承唐,在得知甯帝突圍的那一刻,他第一反應就是調派所有騎兵追上去,無論如何也要追上去,他已經失去了野鹿原,也失去了南院大營,自此之後,黑武可能再無南院。
往少了說,千裡沃野盡歸甯人之手,這還隻是目前的敗局,甯人北征若不停下來,鬼知道會打到什麼地方,扭轉乾坤,唯有生擒李承唐。
如果再讓李承唐走了,黑武國已經存在了上千年的驕傲,在這一戰後将蕩然無存,曾與甯并肩立于天下,現在,被甯人硬生生壓下去一頭,而且這一低頭,可能再想把頭擡起來就很難了。
“傳令下去。”
桑布呂臉色陰沉的說道:“如果向東突圍的甯帝沒被活捉,朕就殺了所有率軍追擊的将軍,一個不留。”
“是!”
手下人應了一聲,連忙騎馬去傳令。
“把荀直帶上來。”
桑布呂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怎麼都沒想到,敗會敗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手上。
沒過多久,幾名黑武士兵押着已經被打的看不出模樣的荀直上來,披頭散發的荀直眼睛都腫的幾乎全都封住隻剩下細細的一條縫,身上也都是被皮鞭抽打出來的血痕,可他卻不彎腰,依然筆直,走着,站着,都不彎腰。
“朕從一開始就知道不能重用你,甚至不能信你,可是朕沒有想到,你千方百計到朕的身邊來隻是為了寫一封信,你很了不起,甯人......你這樣一個在甯國犯下滔天罪行的人,也還把自己當甯人。”
荀直的眼睛睜不開,模模糊糊的能看到桑布呂那張扭曲的臉,所以他很開心,也很釋然。
“陛下說的對,我在大甯犯下滔天罪行,我不配為甯人,可我依然是甯人,你是黑武汗皇也改變不了。”
荀直的嘴角微微上揚,這笑容讓桑布呂暴怒。
“打斷他的腿!”
随着桑布呂一聲暴喝,兩名黑武士兵用手裡的刀鞘狠狠的砸在荀直的膝蓋上,随着一聲悶哼,再也站不住的荀直撲倒在地,又被黑武人揪着頭發拉起來,可他忍着疼,依然在笑。
“當我被你們的密諜接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該做什麼了,我在大甯之内,活的很迷茫,曾名滿天下,卻落得人人唾罵,曾心有壯志,自比鴻鹄,看衆生皆為燕雀,可是卻成了燕雀眼中笑話......我追随皇後,皇後身死,我追随閣老,閣老身死,我追随陛下你,陛下你應該也得死才對。”
“打斷他的雙臂!”
桑布呂又是一聲怒喝。
黑武士兵上來又是一陣狠砸,刀鞘砸在荀直的雙臂上,很快就砸的雙臂變形,骨頭不知道碎成了多少塊,荀直疼的哀嚎,可不求饒。
他像是在為自己寫自傳一樣,嘴裡依然不停的說着。
“我曾夢想為内閣大學士主掌大甯天下,行君權為民事,成不朽功業,後來才知,那不過是目光短淺自視甚高,天下大才遠在我之上者,大甯多如牛毛,閣老之死,我尚未醒悟,蘇啟凡在客棧見我之際,一名天字科的刺客之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甯人,永遠都是甯人。”
荀直一邊說話一邊忍着黑武人的毒打,越說聲音越大。
“我就是故意要來的,我在半路上眼睜睜的看着廷尉府的廷尉和你們的密諜厮殺而不救,是因為我知道我必須做更大的事,我到了陛下你身邊後,指出我同族就在大營之内,以我同族之死換你信任,那是因為我知道,他死,我活,方能成大事,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家族,但我需對得起甯人身份,我看不起的一個江湖刺客尚且明白這個道理,我怎麼能不如他?”
他的聲音大的像是在呐喊,就是在呐喊。
“我到陛下身邊,日日觀察陛下筆迹,就是因為我知道,我能用的便是我書生一支筆,我自幼飽讀詩書學富五車,黑武人的文字亦可通讀通寫,但我必須學會陛下的字,陛下求問我的事,我知無不言,是因為我明白,我告訴你的再多又如何?我得到的,會比我告訴你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