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視線回到遠處:“朕當初要打造水師的目的,就不僅僅是清除水患那麼簡單,一些雞毛蒜皮的水匪何至于打造規模這麼大的水師隊伍,朕一直有個心願......揚帆海外,唯有看的地方越多,才會越了解這個天下,才不至于被人超越,黑武人之前力量比大甯大,現在不如大甯,是因為他們故步自封認為天下無敵,朕打造水師,滅求立滅窕國,打通與另外一片陸地的通道,所以知道了世上還有日郎人還有安息人,可這個天下不止有日郎有安息,也許在更遠的地方還有更強大的國家。”
皇帝吐出一口氣:“讓大甯了解天下,讓天下了解大甯,這才是水師存在的意義。”
沈冷嗯了一聲,想到未來大甯的水師會浩蕩遠行就忍不住心潮澎湃,這個世界真的不隻有大甯和黑武,甯人都認為,桑國再往東就沒有人居住了,可沈冷不信,桑國再往東一定還有人存在,黑武再往北也一定會有。
陛下說的沒錯,讓大甯了解天下,讓天下了解大甯,這才是水師存在的目的。
“算計着日子,年前就能進長安。”
皇帝心情越發的舒暢起來:“回到長安之後得好好看看孩子們,一年多不見,應該已經又長高了不少。”
他的手扶着船舷,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打着。
北征黑武是他平生所願,為了這個目标他奮發圖強了二十幾年,如今這一戰打完了,開疆拓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改變了黑武格局,自此之後,黑武要想恢複過來再與大甯比肩就難了。
對于黑武人來說,甯軍北征的結束不是他們災難的結束,内戰才是。
心奉月和沁色之間的内戰,也必将不隻是他們兩個。
沁色不會回星城,她是個聰明人。
“心奉月應該會請沁色回去。”
皇帝語氣平淡的說道:“那是因為他不敢輕易坐在那把椅子上,以沁色為傀儡他實際掌權,比他自己坐在那把椅子上要好的多,可沁色也不蠢,她知道自己回去之後是什麼樣的結局......朕聽聞心奉月對沁色始終有些不一樣的念頭?”
沈冷點頭:“是。”
在北疆息烽口的時候沈冷就知道了,沁色曾經說過,國師心奉月對她始終有非分之想,而她當初逃出星城,也不僅是為了防備她弟弟桑布呂,更多的是防備國師,沈冷回憶起來沁色提到心奉月的時候眼神裡的恐懼,就能明白一個人在另外一個人心中成為夢魇是多可怕的事,他經曆過。
黑武的内戰也許會持續很久,這是大甯願意看到的。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如果心奉月不敢自己做汗皇,但是卻逼迫沁色給他生一個兒子出來......”
沈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沁色有孟長安的孩子,如果心奉月知道的話會不遺餘力的殺死這個孩子,算起來孩子應該就快出生,隻是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可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從一出生就将面臨危難,他将承受别的孩子不會承受的痛苦。
他的父親不會陪伴在他身邊,他的母親會為了家族最後的榮耀去戰鬥,所以他将孤獨長大。
孤獨長大,是他最好的命運了,也許他不會長大。
想到這沈冷的心裡就一陣陣的疼,他忍不住想給孟長安寫一封信,勸孟長安把孩子要過來,孩子在大甯,有他在有孟長安在,縱然沒有母親在身邊也能安安全全踏踏實實的長大,可留在沁色身邊的話,每日都會伴着兇險。
皇帝的臉色很好,沈冷的臉色越來越差。
黑武内亂一旦開始就不是國師和沁色兩個人之間的事,會有很多部族宣布脫離黑武自立,會有一些龐大的家族趁機舉兵想分走一杯羹,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黑武都會在這樣的動蕩之中。
沈冷越想越怕。
那不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卻心疼的不得了。
“你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但你改變不了你能力之外的人和事。”
皇帝似乎看破了沈冷的心事,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應該相信一位母親的力量,沁色會為了這個孩子而戰。”
沈冷堅信,可正因為沁色會為了這個孩子而戰他才擔心,如果沁色執意放棄,她願意跟着孟長安回大甯來,陛下應該也不會太為難,可她沒有也不會,所以她做出的選擇對于那個孩子來說是最殘酷的。
沁色,是要把她的孩子培養成黑武皇族的繼承者。
沈冷點了點頭:“其實孩子應該接回來的。”
皇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