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殺一共帶進來兩個人一具屍體。
身上帶着枷鎖的是郭小牛,屍體的嶽靜林的,另外一個人的廷尉府千辦丁墨山。
葉流雲道:“我一開始以為涉案的人畢竟是個例,所以不用太擔心,可是收到嶽靜林死的消息之後我就明白,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一個人兩個人沒膽子殺一位道府大人,最起碼不敢殺一位真正剛正不阿又清廉如水的道府大人。”
郭小牛跪在那,臉色白的吓人。
葉流雲看了他一眼:“說吧。”
郭小牛頭往下一低:“江南織造府的案子曝出來之後,整個道府衙門裡的大人們人人自危,尤其是李生賢李大人,江南織造府那邊很多東西都是廂兵以運送物資儲備為名協助運送的,一旦牽扯進來,李大人必死無疑,戴将軍也必死無疑,而這個時候,道府大人卻勸李大人說,總得有個人站出來承擔以保全其他人,可是李大人自然不願意承擔這個罪名,誰也不願意,我雖然是個下人,可因為是道府大人的親近侍從,所以從中也得到不少好處,銀子大概有三四萬兩,當時江南織造府的人就是先收買了我,然後借我來聯絡上的道府大人。”
他擡起頭看了葉流雲一眼,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似乎也放棄了掙紮,索性繼續往下說。
“道府大人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貪墨過銀子,人很清廉,江南織造府的人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好怎麼拉攏,後來還是我給他們出了主意......道府大人與夫人感情甚笃,夫人去世之後,大人心境一直不好,江南織造府人按照我想的辦法,在定唐縣的雲秀山修建一座巨大的陵園,占地數百畝,精心布置,風水極佳,表面上看誰也不知道那是陵園,當道府大人聽聞有人擅動了夫人的墓之後勃然大怒,我帶着大人到了定唐縣,當大人看到那座陵園之後就愣住了。”
“那是專門為夫人修建的陵園,陵園之中有五十六座按照夫人生前模樣修建的石雕,從一歲到夫人去世的五十六歲,雖然并不是那麼像,可大人看到這些雕像之後就忍不住了,哭的很傷心,他就算再清廉,怎麼能狠心把這些雕像砸掉?”
郭小牛過在那,聲音倒是越發平靜。
“陵園修好之後,大人在陵園住了七八天才走,最終接受了這座陵園......前陣子葉大人請諸位大人一起到道府大院來,對諸位大人說是要審問我,可是我在當時卻死了,那是假的,白殺白大人将我秘密安置,然後以死囚換了我。”
他說到這的時候廷尉府分衙千辦丁墨山接過去說道:“葉大人到了廷尉府,可廷尉府存放屍體和證據的房子卻燒了,哪有那麼巧和的事,那是我自己下令讓人燒掉的,可嶽大人的屍體和證據已經提前轉移了,還有就是......其實嶽大人上吊踩着的那把椅子上,腳印并不是那麼完整清楚,是我把凳子上的腳印擦掉用嶽大人的鞋子重新印了一對完整的上去,我本意是想引葉大人細查,隻是沒有想到葉大人心更細,從一個茶壺就看出來嶽大人不可能是自殺。”
他看向郭小牛:“說說吧,你們是怎麼殺死嶽靜林的。”
郭小牛低着頭說道:“那日幾位大人離開之後不久,道丞李生賢又回來,他和嶽大人商議很久都沒有商量出來個兩全的辦法,在定唐縣雲秀山陵園有一座地窖,每個月,都會有一批銀子送到陵園裡,那是江南織造府織造婁予給道府大人的承諾,不管婁予大人拿多少,都會分四成給道府大人,四成的數字有多少自然不可查,可是據我所知,每個月送來的銀子都不低于五萬兩,多的時候有六七萬兩。”
郭小牛繼續說道:“那天晚上,道府大人和李生賢談了很久,道府大人想讓李生賢把罪責承擔起來,可李生賢當然不答應,後來兩個人同時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廂兵将軍戴同,若是把廂兵協助江南織造府貪官運送髒銀髒物的事推給戴同,應該會讓人信服。”
“李生賢表面上答應了道府大人的提議,可是回去之後不久就告訴了戴同,戴同知道以後勃然大怒......他在當夜就來找到我,應該之前就已經和李生賢商量好了。”
郭小牛停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抹悔意。
“戴同将軍說,如果這個案子他來背,根本不可能有人信服,畢竟他隻是個五品廂兵将軍,若是這個罪名道府大人背了那才能讓人覺得合理,可是一個活着的道府大人當然不可能答應,他就逼我聯手殺死道府大人,道府不死,我也會牽連其中,我有家人老小......”
郭小牛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說道:“正好那時候道府大人把我喊了過去,他和我聊了幾句,他對我說......他之所以堕落沉淪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所以我應該去死,以死來保護他,他說他會向陛下坦承,但不會承認自己知道陵園裡銀庫的事,這些事都推給我,說是我瞞着他去做的,這樣一來他可不死,他隻要活着就能保全我的家人。”
“我回到屋子裡之後,戴同問我怎麼了,我如實告訴戴同,戴同便勸我殺了道府大人,當時......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惡念叢生,于是我去給道府大人送水的時候,與戴同合力勒死了道府大人,做了道府大人畏罪自殺的假象。”
郭小牛咽了一口吐沫,擡起頭看了看葉流雲:“就是這樣了。”
葉流雲問:“定唐縣雲秀山陵園的銀庫裡,到底有多少銀子?”
郭小牛再次低下頭:“大人不是都查過了嗎?”
“我讓你說。”
“一共......一共八十餘萬兩。”
葉流雲嗯了一聲:“修建陵園一共花費多少銀兩?”
“近十萬兩。”
葉流雲看向那些官員,語氣之中有些無奈有些悲涼:“現在你們是不是還覺得我手裡沒證據?你們應該感到開心,因為你們确實人太多了,多到讓國法都不能公正,陛下還得捂着不讓百姓們看到你們有多肮髒。”
他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我會上奏朝廷,就說主犯是道府嶽靜林,道丞李生賢以及将軍戴同,而你們大部分是清白的,可是因為你們愧疚,所以聯名上書請辭,陛下會答應你們的請求。”
他掃視了衆人一眼:“現在願意請辭的人走到左邊去,不願意請辭的人走到右邊,我來看看有多少人還沒有看清楚現狀。”
人群安靜的可怕,所有人都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