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戊字營将軍羅可狄一聲令下,他早就已經在等着了,随着他的嘶吼,大甯戰兵整齊的往前壓了出去,腳步聲猶如悶雷卷地而來,地面都在這雷聲面前顫栗。
身穿黑色戰甲的大甯士兵們穿過了黑色的煙氣,他們就好像是黑色煙氣所化的惡魔,在呼嘯而出的那一刻,安息人臉上的絕望和恐懼更重。
噗的一聲,羅可狄一刀将面前的安息人劈死,刀子斜着從脖子砍進去,安息的頭顱連着半邊肩膀一條胳膊落在地上,血在那一瞬間噴湧出來還在散發着溫度,以至于看起來空間稍稍有些扭曲。
這是大甯戰兵第一次和安息人大規模的正面交鋒,為了迎接這必然會到來的一戰沈冷準備了好幾年,他了解安息人,就算這一戰沒有發生在吐蕃,将來也必然會發生在大甯,與其讓戰争牽連到大甯百姓,不如讓戰争遠離百姓。
為了應對安息人的打法沈冷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這個天下,能和大甯戰兵正面硬戰的人除了黑武之外也就是安息人了,所以沈冷怎麼可能會掉以輕心。
羅可狄還是善用他的橫刀,可他帶着的大甯士兵沒有用長刀,用的是造價低廉但是對付安息人手裡的彎刀更為有效的長槍,白蠟杆的長槍簡直就是短兵器的噩夢,相對于沉重的槊來說,長槍制造簡單造價連一杆長槊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大規模的裝備軍隊極為容易,而且這種白蠟木任性很強,不容易折斷。
安息人的近身格鬥術很兇,他們是在一次一次的争戰之中總結出來的打法,可是沈冷就沒打算讓大甯戰兵和他們用刀子對砍以命換命。
長槍不斷的往前捅,隻是往前捅,安息人的彎刀劈砍下來砍到的不是人全都是槍杆,密密麻麻的槍杆。
那場面讓人看了頭皮發麻,長槍不停的往前戳,機械一樣的動作,不管刺進敵人身體的什麼位置,刺,收,刺,收,再刺,再收。
這樣的動作看起來粗暴到了極緻,可是卻将安息人最後的一絲勇氣被徹底擊碎。
一個年輕的安息士兵紅着眼睛劈砍,然後覺得自己心口上涼了一下,是涼而不是痛,他下意識的低頭,然後就看到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自己的心口,緊跟着血從那洞裡湧出來,他腦子裡嗡的一聲,天地之間好像瞬間就變成了單一的白色,哪怕是那些甯軍士兵身上的戰甲都變成了白色,天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血也是白色的。
當色彩回到他的腦海裡,他的身上已經被洞穿了第二個傷口,這一槍刺進了他的小腹,槍尖在他小腹裡抽出來的時候還帶着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是一截腸子還是别的什麼,黏糊糊的血液順着槍杆往下滴,那紅纓已經被血黏在一起。
戰場上都是這樣的聲音,鐵器刺裂皮甲的聲音,刺裂人肉的聲音,刺裂生命的聲音。
一個安息人被刺中之後倒在地上,瘋了一樣揮舞着手裡的彎刀,奈何他的彎刀根本無法觸及敵人,然後他就看到一根槍杆狠狠的砸了下來,啪的一聲砸在他的臉上,那槍杆就是棍,砸的他立刻就懵了,往前壓的大甯戰兵一步一步逼退安息人,地上躺着的傷者來不及站起來就被三杆長槍在身上連續戳了好幾次。
“退兵!”
棄聶嘁的眼睛血紅血紅的,他知道自己再一次敗了。
随着退兵的号角聲響起,後隊的安息人先走,前邊的人想撤卻已經來不及,甯人好像惡魔一樣死死的黏在他們身後,他們不轉身倒退着是死,轉身死的更快。
“換刀!”
羅可狄一聲令下。
大甯戰兵将手裡的長槍往前擲了出去,一片密密麻麻的長槍落在安息人的隊伍裡,從上面往下看,落下的長槍就好像落在湖面上的雨滴,倒下去的人就是湖面上被雨滴砸出來的漣漪,一圈一圈,一圈套着一圈,長槍擲出去後大甯戰兵将背後斜挂着的黑線刀抽了出來,雙手握刀,緊緊的跟在安息人屁股後邊劈砍。
面對面的厮殺安息人都沒有打得過,将背後交給敵人的下場也就再清楚不過。
大甯戰兵就這樣不斷的往前擠壓,驅趕着安息人的敗兵沖擊他們的後隊,所以安息人的陣列越來越亂,越亂對甯軍越有利,能聽到安息人的将領們瘋狂的下達軍令,嘶吼聲在安息人的隊伍裡此起彼伏,可是隊伍被擠壓成這樣已經根本不可能迅速恢複建制,越跑越散,越跑越慌。
對于大甯戰兵來說這是最爽的打法。
羅可狄嘴角的獰笑都帶着血。
卷珠簾。
大甯的軍隊就好像那雙把珠簾卷起來的手,而安息人就是珠簾。
追殺出去的大甯戰兵已經殺紅了眼睛,他們面前都是敵人的後背,他們的橫刀隻需要不停的落下就能把人不停的砍殺,戰場上的大地開始變得泥濘起來,沒有真的雨水落下,那是血水。
戰靴踩在地上的時候,被血浸透的泥土擠向一邊,散發着生命消逝的味道。
刀,組成了刀幕。
血,變成了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