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第10頁)

沈冷看着莊雍說道:“你喝快了,我的也不給你。”

莊雍笑了笑:“隻是覺得這酒味道太好,菜的味道太好,所以難免貪杯。”

“你都已經有白頭發了。”

沈冷歎道:“有白頭發的人不應該說謊。”

“為什麼有白頭發的人不應該說話?”

“因為到了這個年紀的人再說謊,不好看出來,時間在你臉上留下的不僅僅是皺紋還有掩飾,到了你這個年紀的人再想掩飾什麼,别人很難看出來你的心情。”

沈冷往前坐了坐:“師父,有心事?”

“師父?”

莊雍哈哈大笑:“這個稱呼好,很好。”

沈冷沒說話,隻是看着他。

“你剛剛說什麼時間留下這個那個,說的這麼隐晦文雅做什麼,不外乎兩個字......演戲,人啊,小時候演戲給家裡大人看,年輕的時候演戲給在乎的男人女人看,到了中年演戲給所有人看,至晚年,便是演戲給小輩和自己看。”

莊雍看着酒杯:“都說孩子心思單純,哪裡單純,小孩子的戲可好了,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該笑,年輕的時候為了取悅自己喜歡的人,各種戲都是得心應手,歡情也好悲情也罷,都擅長,信手拈來,那是好演,實際上最不好演的是中年。”

“上有父母下有子女,還要看上司看同僚,看遠近看親疏,看陛下聖意,看百姓民意,何其之難?一個男人,如果中年時期還不累,隻能說明他不成功,若說中年人演戲是不得不演,那麼到了年邁後就喜歡演戲了,不矯情的演的更不矯情,矯情的演的更矯情,前者讓人心疼後者讓人心酸。”

他擡起頭看向沈冷:“唯有孤獨無人的時候才不演了,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那面對自己,這個世界上的人都願意不吝啬把笑容給别人,卻永遠吝啬于把笑容給自己,真要是說起來,每個人最辜負的還是自己。”

沈冷聽到這番話就知道莊雍真的老了。

“你知道我好讀書。”

莊雍停頓了一會兒後說道:“好讀書是因為讀書的時候清淨,自在,腦子裡有不一樣的世界,有些時候人讀書後放下書本會進入一種很沉浸的狀态,别人以為是在回想書裡的内容,實則是進入了自己虛構出來的某種狀态中,很放松。”

“我曾經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一間茅齋,有一屋子的書,有茶,這一輩子便足矣,可是時勢不許,陛下不許,所以我抓起了刀穿上了甲,我一直都說自己不是個軍人是個文人,可哪裡還有文人樣子。”

沈冷遞給莊雍一塊手帕,莊雍接過來問:“我哭了?”

沈冷笑了笑:“你不知道?”

莊雍不知道。

他看了看沈冷遞給他的手帕,沒有去擦眼淚,而是疊好放進自己袖口裡收起來,這個動作好像化成了一把刀子在沈冷的心上割了一下。

“小氣,順走我一塊手帕。”

沈冷笑了笑,低頭掩飾自己的眼睛裡的悲傷和歉疚。

“剛剛說了些無關的話。”

莊雍把杯子裡的酒喝完,擡起手去摸酒壺,才發現酒壺已經空了,他沉默片刻後把酒壺推開,杯子倒扣過來。

“很好,很滿足。”

沈冷問:“真的不喝了?”

“真的,凡事不能太滿,我現在已有六分醉,人啊,七分醉會胡言亂語,八分醉會胡作非為,九分醉就會瘋,十分醉就會死。”

莊雍笑着說道:“現在六分醉,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