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先生起身:“你開心個屁。”
中年男人哼了一聲:“你又怎麼有臉說我?”
賬房先生本來要走了,腳步停下來:“我為什麼不能說你?你是說我不快樂?”
中年男人道:“你應該不快樂才對。”
“唔。”
賬房先生聳了聳肩膀:“讓你失望了,我開心快樂的很,錢大把大把的花,要多少有多少,姑娘,喜歡我的如過江之鲫,如果我願意的話我現在别說兒子,孫子可能都有了。”
中年男人笑起來:“可你沒有。”
賬房先生哼了一聲:“沒法聊,這種人誰能和他聊?”
他看向一直坐在靠邊位置的另外一個中年男人:“大青衣幾來着?”
那個看起來書生氣有些重的中年男人笑了笑:“随意,你想是幾就是幾。”
屋子裡坐着四個人,四個人就是青衣客的四個大人物,四位大青衣。
這四個人,端着茶杯的那個中年男人看起來有些冷,總是一副什麼事都不值得開心的樣子,而且他堅持覺得自己必須是大青衣甲,書生氣的中年男人是大青衣乙,賬房先生是大青衣丙,除了他們三個之外站在一邊的是個年輕人,看模樣也就二十幾歲,身上有一種很冷很硬的氣質,站在那的時候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他是大青衣丁。
“小題大做。”
大青衣甲看着杯子裡的茶:“浩海幫這種小角色,也值得我們四個人坐在這看着?”
大青衣丁嚴肅的說道:“我是站着的。”
“為什麼你不顯老?”
賬房先生問:“你多大了?我怎麼記得也應該有小四十歲了才對,看着還是二十幾歲年紀,你是不是這些年一直在煉丹,還煉丹成功了?”
大青衣丁搖頭:“因為我不貪,所以不顯老,而且我隻有三十二歲。”
賬房先生看向大青衣甲:“怪不得你那麼老。”
大青衣甲起身:“你都要走好一會兒了,你不走,我走。”
就在這時候外面大街上的甲士已經撤走,那些沒死的浩海幫的人也都被抓了起來,沒多久大街上就重新變得空蕩蕩,巡城兵馬司隻是留下了幾個人看守酒樓,畢竟裡邊還有那麼多屍體在。
一個身穿布衣長衫的男人走到樓下站住,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麼,擡起頭往上看了看,樓上的四位大青衣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布衣男子低頭看了看左手,隻剩下兩根手指了,所以看着确實很醜,好在他不用左手握劍,所以他想着,自己可以上樓去看看那幾個人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隻要他的右手還能握劍,他就不覺得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地方不可去。
當年他第一次到長安的時候就幹過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時候陛下雖然已經入主長安有幾年,而且朝局也穩定下來,可是想殺陛下的人并不少,于是當時剛剛到流雲會的葉流雲把他請來,是白牙一路接待,到了長安之後葉流雲請他幫忙做一件事,讓他試一試未央宮裡的防衛到底行不行,那一年他才十七歲。
于是他背着一把木劍進長安,背着一把木劍進未央宮,他甚至都沒有去思考怎麼避開所有明崗暗哨,就把那柄木劍放在了陛下的肩膀上,那時候未央宮的侍衛剛剛重新換過,一個個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似的,也覺得未央宮的防衛無懈可擊,然而卻被他一個人捅了個窟窿。
最讓人覺得啼笑皆非的是,他是個隻要答應了的事就會認真去做的人,沒有人可以讓他做到随波逐流,他也永遠不會應付一下就算了,所以那天未央宮裡的熱鬧太大了。
為了檢驗未央宮的防衛,他親手制作了一下小竹片,竹片上刻着字,一共做了上百個,帶着他的木劍背着這上百個小竹片進宮了,之前沒有告訴任何人,别人在等着遊戲開始,他已經開始,因為他覺得如果告訴别人說開始了,那是對刺殺皇帝這件事的不尊重,哪有刺殺皇帝還告訴别人我要開始了的。
到了第二天,皇帝沒能去早朝,所有人都慌了,因為皇帝還從來都沒有缺席過上朝,朝臣們在大殿上左等右等也沒來,于是派人去宮裡看看什麼情況,結果過去看的人很快就回來了,慌的不得了,把看到的說了一遍,滿朝文武都慌了,呼啦呼啦的跑到了東暖閣。
東暖閣裡,皇帝伸手被綁了繩子,因為皇帝要去上朝,而淨崖先生堅持認為皇帝此時應該已經死了才對,當然不能去上朝,滿朝文武到了東暖閣外邊,看到了一排站在外邊的大内侍衛,一個個面帶羞愧,恨不得鑽進地縫裡似的,他們站在那,每個人脖子上挂着一個小竹片,上面都刻着一樣的字......死了。
幾十個血氣方剛的大内侍衛,挂着竹片站在那有多羞愧有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