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多時候沈先生都覺得自己很不公平,時時内疚,回想起來,他讓茶顔修如此無趣的殺人技,說的再美好,究其根本,也是為了将來能讓茶顔保護沈冷,最起碼是不成為累贅,年輕的時候沈先生不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什麼錯,因為沈冷可能是陛下的孩子,所以當然要有人保護。
直到,他看到沈冷小心翼翼而又拼盡全力的把茶顔所修的殺人技藏了起來才醒悟,原來自己錯了。
可是茶顔卻并沒有因為有沈冷就放棄了修行劍技,她沒有一天放下,隻是因為想着......若有一日沈冷需要她的時候,她能提得起劍,殺得了人。
這塞北苦寒之地,石頭城上,茶爺的殺人劍技讓很多人心裡更寒。
一名大劍師,四名劍師,死的方式并無區别,在茶爺的劍面前他們待遇相同,如果是一個不管反應還是速度都和茶爺差不多的高手,茶爺的一劍必殺也許會有失手,然而這些人都不是,哪怕那名大劍師真的說起來比茶爺也弱不了多少,依然還是一劍殺之。
弱一分也是弱,慢一分也是慢。
沈茶顔的劍很無趣,她自己都覺得無趣。
大供奉死靈契在看到劍門的五個人被那女人從屋頂扔下來後心裡就好像翻騰起浪潮一樣,這麼多年的心如止水被破了,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過的鬥志在他心裡燃燒起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然而那女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和他一分高下的念頭。
茶爺當然沒有這種念頭,她什麼時候把這種事當成過事,如非必要為什麼要出手?随随便便出手,她家傻冷子都不願意。
所以殺了五個人之後的茶爺回了冰原宮裡邊,任憑死靈契在外喊了好久也沒有理會,所以死靈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種非決生死不能挽回的羞辱。
“今夜必須把冰原宮攻破。”
死靈契狠狠的說了一句,眼神更狠。
他是大供奉,大劍師,他的劍技在整個黑武劍門之中都能排進前三,不要說他的劍技,僅僅是他的名字就足以讓無數人害怕,可是在這裡,一個中原女人,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可他縱然是大劍師也不敢自己上前去闖,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人把羽箭瞄準他,他不會去冒這個險,他也可以從東側靠近山體的那邊掠上去,然而他不敢......是真的不敢,從那邊進入冰原宮,攀爬上去,在落腳的那一刻被人擊殺的概率有多大?
他懷疑那個女人之所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殺了左列等人,正是因為趁着左列他們立足不穩,上去一個被擊殺一個.......
“這個世界上的人,懂得劍技是什麼的人并不多,她算一個。”
死靈契長長吐出一口氣。
“花裡胡哨的不是劍技,是劍舞,所以我從來都不理會什麼劍譜什麼劍法,也不覺得劍這種東西有那麼多招式意義何在,劍存在的目的不是為了挂在人身上漂亮些,也不是為了拿在手裡舞蹈看着美輪美奂,一切武器最初出現的目的都是為了殺生,劍也一樣。”
死靈契看着那消失在屋頂的人,微微歎息。
“我教了那麼多人,連最得意的秋狐影都沒有理解過我的話,可是在一個中原女人的身上我卻看到了劍技的真谛,她太驕傲了,以為自己比誰都強,所以才會以她先看别人出手再還手擊殺别人這種方式為驕傲,而事實上,一個真正的劍技高手,面對一個普通人和面對一個強者的時候應該态度一樣,以最認真的态度面對任何一個敵人。”
站在他不遠處的白騎将軍曾須兒皺着眉,他第一次在死靈契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茫然和失落。
“大供奉,你且先去休息,我會把冰原宮攻破,會把那個女人給你抓過來。”
他看向死靈契:“這是劍門的仇。”
死靈契微微搖頭:“我隻是覺得有些可惜,這樣的人生在中原而不是黑武,真的可惜......劍啊,劍.......最好的劍不應該在劍門嗎?”
曾須兒卻不以為意,他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惜的,把那女人殺了不就完了?
大殿裡。
茶爺拎着破甲劍從屋頂上下來,回到孟無離身邊之前把劍身上的血迹擦掉,她不想讓孩子看到這些,把劍插回劍鞘,笑呵呵的回到孩子面前蹲下來:“小姨是不是說話算話,很快回來。”
“小姨......”
孟無離從身上翻出來一塊潔白的手帕遞給茶爺:“疼不疼?”
他的視線在茶爺肩膀,那裡有一處劍痕。
厚厚的棉衣被切開,隐隐約約可見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