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歉然的笑了笑,說自己隻是想來喝杯酒,不想擾了大家,找了個角落處坐下來,點了幾個小菜,要了整整一壇子杏花紅。
杏花紅是西疆那邊的酒,越老越醇,這酒是新酒,帶着些辛辣。
也許店裡的其他客人是害怕,也許是不自在,沒多久就全都走了,這小館裡就隻剩下沈冷一個客人,沈冷把從懷裡摸出來一張銀票遞給掌櫃的:“我可能會晚一些,若是你困了就去睡,我走的時候就不喊你了。”
掌櫃也是戰戰兢兢,他第一次見到國公常服,可是認得,百姓們也會議論朝服的款式圖案,他聽過,所以當然緊張的要命,沈冷遞給他銀票他都沒敢接,還是沈冷一把拉過來塞進他手裡的。
“你回裡屋歇着吧。”
沈冷說完之後回身把門關上,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喝酒,那一壇杏花紅足足十斤,他就一碗一碗的喝,後來覺得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會不省人事,再後來覺得這酒可能不夠。
不知道喝了多久,桌子上的小菜一口沒吃,十斤杏花紅卻都喝了。
沈冷搖搖晃晃的起身,出了小館的門擡起頭看,夜色很濃,不知時辰。
他想着也該回去了,一路往書院方向走,長安城從很多年前就不實行宵禁,隻是路上巡城兵馬司的人一隊一隊不時過去,遇到深夜不歸的人就會盤問,沈冷也不知道自己被盤問了多少次,有多少人向他行了軍禮,他隻是傻笑着回應。
然後栽倒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睡了過去。
這春夜也無情,後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雨。
沈冷覺得臉上涼了一下,睜開眼睛看了看,迷迷糊糊的又閉上眼睛,自言自語的說道:“賊老天,戲弄人?我偏不怕你,就在這睡了。”
“這裡涼。”
“不怕涼,我小時候冬天睡的地方比這裡冷多了,也從沒有怕過,我從來都不怕冷,也不怕熱,我怕的是......孤單。”
沈冷躺在那。
“現在你不應該孤單了。”
“對啊,現在我不應該孤單了,我有茶爺,我有孩子,我有兄弟,我有很多在乎我的人,可我為什麼還是覺得孤單,臭男人矯情起來,比女人還可怕,你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好,從小到大我都是這麼過來的,什麼事我一個人都能緩解過去,都能......”
“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沒為什麼,隻是想喝酒,想喝醉。”
“你為什麼去了祥甯觀?”
“我怕陛下出事,我害怕。”
“所以你去祥甯觀是問問小張真人,問問她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你想知道,朕是不是身子真的如傳聞之中那樣不好了?”
“嗯......”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迷迷糊糊的覺得雨不下了,于是嘴角揚了揚:“賊老天果然是戲弄人,下雨就痛痛快快的下,掉了幾滴就不下了,沒意思。”
說完就又閉上眼睛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大會兒,沈冷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一輛馬車朝着西方遠去,馬車像是紙糊的一樣,顔色很豔麗,但就是不真實,他看到皇帝坐在馬車裡朝着他揮手,跟他說,冷子啊,我跟你說話你别理我,不要在夢裡和死了的人說話,對你不好,你隻需記得,我讓你看到我,隻是心裡挂念着你,不放心你,你好好的啊......
馬車是那麼的不真實,可是皇帝的模樣卻那麼的真實,沈冷吓得啊的叫了一聲猛然坐起來,臉色瞬間慘白。
“陛下!”
沈冷喊了一聲,眼睛都紅了。
“朕在呢。”
一隻手落在沈冷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