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就是沈冷剛剛對老院長說過的話。
人天生都是侵略者。
侵略這兩個字被刻意的貶低,那是因為人絕不能讓這兩個字高尚起來,當然,這兩個字也永遠都不可能高尚的起來。
一個文人,發現了山水美妙處,決定不走了,于此定居,他在湖邊建造木屋,定居于此,詩情畫意,說起來自然很美,有許多妙語用在他身上都很合适,比如寄情于山水,比如置身于畫卷。
可是對于被他垂釣的湖中的魚兒,對于被他燒烤的林中的野兔,對于他砍掉的那些樹木,哪怕是對于這片土地來說,這文人一樣是在入侵。
沈冷如果換個詞的話就不會顯得那麼生硬,比如發現,比如探索,比如了解。
他可以說,水師強大是為了發現這個世界,是為了探索這個世界,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這樣說的話就顯得中和許多,溫柔許多,中和與溫柔的詞彙,總是會讓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可傻冷子就是這樣的傻冷子,他當然知道用一些溫善的詞語表達會更好,可能是他還不夠虛僞。
老院長想到了這一點之後也明白過來,這不就是以前他曾經做出過的判斷嗎?
傻冷子這樣的人,其實不适合做官,一點都不圓潤。
這些話若是在朝堂上說出來,武将們可能會閉嘴不談,但是文官們會因為這些話把沈冷噴的體無完膚,這确實和數千年來的文化不相符,之前數千年曆史,最強勢的宣告也隻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而不是沈冷這樣直截了當的提出來侵略這兩個字。
沈冷看着沉思的老院長,笑了笑說道:“先生不用思考那麼多,我隻是随便聊天,換做是别人的話這些我也說不出。”
老院長點了點頭,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看着沈冷,滿眼都是慈祥。
“你隻是想保護整個大甯。”
沈冷道:“每個甯人其實都會想,隻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
老院長嗯了一聲:“所以,如果你非要寫奏折的時候千萬不要用侵略這兩個字,選一些溫和的。”
沈冷笑道:“奏折并不急,我剛剛和先生說,對桑國的這一戰打赢不是問題,赢的方式才是問題,得讓滿朝文武和百姓們看到水師的力量,說的直白一些,就是我還得跟戶部要錢呢......”
老院長往窗外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陛下可能有意去東疆。”
沈冷一怔。
打桑國,陛下也要禦駕親征?
老院長道:“隻是有意,陛下未必會真的去,可是如果陛下真的想去怕是誰也勸不動,我跟你說這句話是陛下絕對不讓我随便說的話,我告訴你了,我是想知道,你從這句話中能體會出陛下是什麼用意嗎?”沈冷沉思。
桑國肯定不好打,大甯水師就算能在大海上解決掉桑國的水師,可是和登陸桑國是兩碼事,桑國不算小,桑國人口不算少,而且桑人守土之決心,遠遠要超過當初沈冷打過的求立和日郎。
陛下如果真的要親征,是想釋放什麼信号?
老院長看沈冷沉思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他沒有說,可是心裡卻有些欣慰,就性格來說,其實傻冷子是最像最像皇帝的那個,可能當今陛下是大甯數百年來曆代帝王中,最具有侵略性的那個了,是唯一。
陛下要做的是一種表率,可不僅僅是一種标簽,他要做第一個乘坐水師戰船踏上海洋之外土地的大甯皇帝,這件事,足以影響大甯後續數百年。
皇帝要做的,其實和傻冷子剛剛說的那些,有些異曲同工之處,他是要告訴李家皇族的後代,要做一個強大帝國的君主,不能隻會被動的防守。
當人打過來的時候,把人打回去,這樣的事中原已經經曆過無數次,來自西域的侵入,來自北疆的侵入,來自海外的侵入,中原人曆來都是在承受這些,而不是換一個身份打回去。
皇帝不喜歡這樣。
可他是皇帝,他不能如沈冷這樣還有個人可以把想法肆無忌憚的說一些。
“别想了。”
老院長笑道:“我和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陛下很在乎水師,所以你不用絞盡腦汁的去想怎麼從戶部往外摳錢出來,陛下會幫你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