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棟靠在船舷上,喝了一口酒後問沈冷:“大将軍,你有沒有什麼比較長遠的打算?就一直領兵嗎?其實屬下看得出來,大将軍是個不太喜歡做官的人,如果讓你選,給你一片菜田一個魚池,或者是一頂官帽,你一定會選擇前者。”
沈冷道:“瞎說,我都要,戴着官帽吃着俸祿種田養魚,再想法設法把糧食和魚賣給朝廷。”
王根棟楞了一下,然後笑起來:“果然還是那個大将軍。”
沈冷也靠在船舷上,看着東太陽已經逐漸下沉,大軍正在收攏船隊形成水寨,算計着和桑國水師的決戰其實很快就會到來,如果沒有阻力的話,再一天就能到桑國的海岸線。
桑國為了這一戰準備了那麼久,他們不可能輕而易舉把大甯的船隊放到岸邊,那樣一來桑國傾盡國力打造的水師有什麼用?
所以決戰不在明天就在後天,桑人可能會選擇他們更熟悉的海域,看起來茫茫大海沒有什麼區别,可是海域不同洋流不同,在大海上決戰,決定勝負的不僅僅是雙方的戰船和士兵們的戰力,還有大自然。
沒有見到桑人的主力艦隊,就說明他們是在某個地方嚴陣以待。
“大将軍,水師的兄弟們......”
王根棟看了看沈冷,本來不想說,可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水師的兄弟們和陸軍戰兵的兄弟們不一樣,我指的不是兇險不一樣......”
“我知道。”
沈冷點了點頭:“陸軍戰兵的兄弟們如果戰死了,好歹還能埋進土裡,可是水師的兄弟們戰死了,就隻能把屍體投入大海......”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會讓死去将士們的家眷得到更多撫恤。”
王根棟點了點頭:“雖然,人都去了,再多的錢也隻是一種安慰。”
沈冷拍了拍王根棟的肩膀:“我在京畿道辦案的時候,順便給你買了一塊地,已經在修建院子,不小但也不會違制,選的地方還不錯,等打完了這一仗後,你把一家人都能接過去,長安城裡我也幫你置辦了宅子,以後想住長安就住長安,想住京畿道就去京畿道,反正也不是特别遠,京畿道那邊的宅子依山傍水。”
王根棟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大将軍,我......”
沈冷笑着搖頭:“不用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征戰無休人有休,順便告訴你,我說依山傍水,那水是我的,我買了,山也是我的,我買了,你想遊船,花錢,你想爬山,買票。”
王根棟噗嗤一聲笑出來:“以後和大将軍做鄰居嗎?”
沈冷笑道:“你知道嗎,其實你說對了,我最想做的就是一個富家翁,什麼事都不用幹,就是吃喝玩樂,還賊有錢,你說這想法可氣不可氣?”
王根棟:“那有什麼可氣的,反正大家都這麼想。”
沈冷道:“對啊,就因為大家都這麼想,偏偏我就做到了,你說可氣不可氣。”
王根棟:“那就可氣了。”
“哈哈哈哈......”
沈冷大笑起來。
可是有些時候,笑容掩蓋的是悲傷,王根棟也跟着笑起來,他笑容背後的也一樣是悲傷,隻是從軍的人如果始終沉浸在這種悲傷中抽不出來,人是會瘋的,因為他們面對的生死,遠遠超過普通人。
普通人的一生,面對的生死并不多,算來算去最多能接觸幾個?真正讓人感覺到悲傷的生死,屈指可數。
可是當兵的人不一樣,每一次戰争他們都可能會失去朝夕相處的同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親戚朋友不會在關鍵時候為他們擋一刀,可是戰友會。
所以這種悲傷無處不在,又無時無刻。
每一次厮殺之後,戰兵們都會坐在一起,找一些看起來荒誕離奇的笑話,也許這個笑話已經說了幾十次,可是大家還是會附和着笑出聲,甚至是誇張的笑出聲。
不一定是真的快樂,隻是需要笑笑。
這種笑容不是虛假的也不是敷衍的,而是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靠坐在一起休息的士兵們大聲的開着玩笑,笑聲很大,傳出去很遠。
可是沈冷聽的出來,那笑聲背後也是悲傷,剛剛有兄弟戰死沙場他們就能開懷大笑?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