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師父,我們這是在何處?”
“平澤大陸極南之地。”江顧看向眼前一望無際的荒野,停下了腳步。
地平線在夕陽映照下化成了條極細的金紅絲線,滾滾黑雲如萬馬奔騰席卷過枯墳荒草,黑壓壓地逼近。
面前是座無碑孤墳,江顧淡淡看了一眼,手中飛快掐訣起陣,轉眼間便到了這墳塚之下,那洶湧的黑雲幾乎是擦着他的頭頂呼嘯而過。
衛風從心底生出了股怖意,渾身的寒毛直豎,元神戰栗,蜷縮在江顧的元神中瑟瑟發抖。
拜他所賜,江顧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恐懼能如此強烈。
墳塚底下是個漆黑的密閉空間,空氣凝滞不通,衛風連極南之地的名字都沒聽過,可憐巴巴地在裡面扒拉江顧的元神,“師父,太黑了,我們點個夜明珠好不好?”
他很害怕,但也沒那麼害怕,他更多的恐懼來自于墳頂那黑壓壓的烏雲,而不是這個狹窄密閉的空間,畢竟江顧的元神對他而言無處不在,他感到十分安全。
江顧拿出了顆夜明珠,在徹底吞噬掉衛風的元神将鬼面白目的能力占為己有和将人揪出來之間沉思片刻,最終還是渡劫飛升的理智占據了上風。
而且衛風的元神污黑肮髒,有種渾濁的粘稠感,實在髒得令人難以下咽。
他咬破指尖點在自己眉心,而後手掌虛虛一抓,便揪出來了團黑漆漆的元神。
衛風驟然騰空,懵了一瞬才發覺自己從江顧的身體中出來了,頓感不妙,掙紮着就想回去,因為驚慌元神失控,化作了神鸢鲛的模樣,鲛尾和鸢翅在一團漆黑中泛着淡淡的銀藍色光芒,無數鬼紋從他元神中蔓延狂舞,如同猙獰的觸手朝着江顧蔓延,那雙空洞的眼窩一會兒是人的眼睛,一會兒化成鲛人灰色的長瞳,一會兒變作鸢鳥的豎瞳,像是在争奪最終的控制權,最後還是那白瞳占據了上風,在一片黏黑中分外妖異。
衛風的元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細長分叉的舌尖蠢蠢欲動,嘴裡細密雙排的鋸齒彌散着黑霧,左邊是兩顆形狀迥異的鲛人獠牙和鬼牙,而右邊隻有顆青色的鬼牙和半截斷了了鲛人獠牙,他嘴巴開合,委屈又慌亂地朝江顧伸出胳膊,“師父……”
這副令人發指的容貌讓江顧感覺眼睛受到了污染。
一想起他方才就吞了這麼個髒東西裹在元神之中,江顧臉色隐隐發綠,捏着訣将元神裡裡外外都清洗了三遍,順帶着洗出來了幾條蠕動着
的鬼紋,黑着臉碾碎在了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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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再喊師父。”江顧冷冷看着他,周身的殺意絲毫不加掩飾。
衛風被他的殺意吓得瑟縮了一下,怔怔地望着他,眼淚吧嗒吧嗒順着元神往下掉,化作漆黑黯淡的夜明珠砸在地上,緊接着又化作靈力煙消雲散。
元神能掉眼淚,這厮是江顧生平僅見,那團形容詭異的元神随着他掉淚逐漸虛弱減小,不用江顧動手,他也真能将自己“哭死”。
“不準哭。”江顧不耐煩地命令他。
“你都不要我了!你還管我哭不哭!”衛風狠狠抽泣了一聲,下一瞬嚎啕大哭起來,黯淡漆黑的夜明珠噼裡啪啦砸在了江顧的袖子上,他還一邊哭一邊嚎:“老子就要哭!”
江顧陰沉下臉色,“你跟誰稱老子?”
衛風吓出了個哭嗝,元神都炸了毛,眼神飄忽,又怕又要嘴硬,小聲嘟囔道:“我……隻是順口一說,又不是對你……”
江顧神色冰冷像是要發怒,衛風頓時不敢再嚎,隻能忍氣吞聲悄悄抹眼淚,看着自己黑漆漆的元神傷心到了極點,“我的身體也沒有了……我好不容易長高了那麼多……”
他哭得傷心,江顧在旁邊打坐,幾條鬼紋不老實地繞道了他背後,試圖爬上他的肩膀,結果還沒碰到衣擺,就被他薅住碾碎成了齑粉。
衛風痛呼了一聲,蜷縮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當着他的面不死心地放出了更多的鬼紋,像是種明晃晃的挑釁。
“衛風。”江顧撩起眼皮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快爬到他膝蓋的鬼紋又瑟縮
了回去,衛風委屈地甩了甩鲛尾,“師父,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