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不知道帶着江顧逃竄了多久,終于力竭支撐不住從高空跌落了下來。
後背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眼前黑了一瞬,卻強行保持住清醒,扶起懷中的江顧查探他的情況。
江顧一身白衣被染紅,有些地方已經凹陷進去隻剩下了骨頭,他臉上滿是血和灰塵,頭發有些淩亂地散落在臉頰邊上,呼吸微弱到幾不可聞,衛風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狼狽的師父,鼻腔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師父……”他帶着哭腔小聲喊人,他割掉了大半鬼紋和一塊心口的元神,靈力已經枯竭,連個最基本的引水訣都使不出來,隻能攥起袖子小心地給江顧擦掉臉上的血和灰塵,又笨拙地将他的頭發攏好,找出了丹藥和止血符,生疏地給江顧止血,又想給他喂丹藥。
雖然江顧基本的護身陣法失效,可他依舊雙唇緊閉,丹藥遲遲喂不進去。
衛風隻好将丹藥含進嘴裡,湊上去想渡給他,卻在即将碰到江顧時,昏迷不醒的人倏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扣住了他的脖頸。
指骨刺破了細嫩的皮肉,衛風一動不敢動,紅着眼睛看向他,過了許久,江顧渙散的眼神才緩緩聚焦,認出了他,“……衛風?”
衛風的眼淚唰就掉了下來,江顧拿開了手,看向周圍陌生的環境,“逃出來了?”
“嗯,用師父教的換影陣。”衛風擦了把眼淚,重新倒出丹藥來遞到了江顧嘴邊,啞聲道:“師父。”
江顧也沒看是什麼丹藥,張口便全都吞了下去,枯竭的丹田依舊沒能
積蓄起任何靈力,倒是能隐約察覺出點疼痛來。
“八閣的人一定會封鎖這片區域搜人,他們無非是用神識與法寶。”江顧聲音極低,甚至有些不穩,“如今你我丹田枯竭靈力全無,反倒是好事,不必害怕。”
他耐心地安慰衛風,因為這厮抱着他渾身都在發抖,可能是割鬼紋與元神太疼,可能是在害怕……也可能是他自己現在有些神智不清。
他先是挖了心髒,又以精血和心口元神為引強行用了斷系咒,身體已經到了承受能力的極限,若他不是所謂的玉階,恐怕現在連這半口氣都不在了,神智不清便不清了。
江顧勉強按下心底的煩躁,他極其厭惡掌控不了的情形,尤其是他現在連動彈一下都要竭盡全力,盡管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但等到真的
發生,他還是非常不喜歡。
“現在我們用不了任何法器,先找處安全的地方,周圍貼上匿息符,此符無須靈力,用山林中最常見的紅果汁液便可催動。”江顧眼皮越來越重,他頗為頭痛地看向還在掉淚的衛風,啞聲道:“再哭就給我滾!”
衛風又往他嘴裡塞了兩顆丹藥,手抖得厲害,“你之前用那斷系咒,是不是獻祭了三千年壽元?”
江顧愣了一下,原本快要閉上的眼睛又費力睜開,頗有些不可思議道:“你竟才……反應過來,我方才教時……你在走什麼神?”
他隻剩最後這半口氣也快要被衛風給氣死,如此珍貴的機會參悟咒法,他竟現在才反應過來關鍵之處,簡直是個天地間都難尋的蠢貨!
見他動氣呼吸不穩,衛風連忙撫他的胸前,“師父你别動氣,我、我都記住了,我隻是……”
他紅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顧,低聲道:“我隻是不值得你這樣。”
就算江顧已到了真仙境,壽元也不過三千三百歲,可他竟為了自己獻祭了三千壽元,自己隻是個阻礙他飛升的劫玉,他根本不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江顧冷冷地盯着他,聲音沉啞,“我隻是為了我自己,少自作多情。”
若衛風被鎮壓在浮泉神殿,那他就算活着出來也隻能受制于煙雨台這群雜碎,他斷不會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他人手中,妄圖主宰他的命運,癡人說夢。
衛風被他罵也沒有退縮,甚至眼底升騰起了隐秘的雀躍,藏在眼淚底下,他神色固執道:“你就是為了我,師父,你果然在意我。”
江顧頭疼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我動了。”衛風委屈道:“我都帶你從那麼多法相的追擊下逃出來了。”
“我以為你至少會保留部分鬼紋和靈力。”江顧看他據理力争頭更疼了。
衛風看起來更委屈了,“我沒想那麼多,隻記着你說要快。”
“……”江顧多看他一眼都覺得糟心,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