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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淵城内比城外還要陰冷許多。
街道上的修士寥寥無幾,皆是行色匆匆,比修士更多的是形容枯槁的紙皮人,他們大都背着沉重的儲物袋,有些紙皮人臉上烙印着骷髅的印記或是生死二字,也有的沒有烙印,腳踝上卻有四葉竹的印痕。
而街邊的建築透着灰撲撲的暗色,不時便有慘叫聲從裡面傳出來,然而街上的人卻都無動于衷,隻有空氣中愈發濃郁的血腥味在昭示着此地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骷髅印記的紙皮人隸屬白骨阙,臉上有生死字樣的則是生死樓,四葉竹是拍賣場的紙皮人。”蕭清焰低聲給扈驚塵等人解釋,“這些紙皮人是魂魄元神煉制而成,還保留着生前的意識,性格各異,若非必要,别輕易招惹他們,尤其是生死樓的那些,被帶進白骨阙和拍賣場可能破些财,要是被生死樓的這些東西帶走,就不好說了。”
在場的望月修士對這些事情非常熟悉,但沒誰會多此一舉給别人解釋,唯獨蕭清焰非要操這份閑心,大約是看扈驚塵年紀小又無人庇護,便多解釋了兩句。
扈驚塵點頭,“多謝蕭道友解惑。”
蕭清焰搖搖頭,又轉頭看落在後面的江顧和衛風。
衛風耷拉着眼皮,對周圍毫無生氣的景色興緻缺缺,算上一千年前發生的事情,他在生死樓内不知道待了多長時間,千年前的事情他可以忘記,但他被擄來望月最開始的那兩年的記憶卻
是無比清晰。
所以也不能怪他大開殺戒。
一隻微涼的手掌忽然覆在了他的後頸上,衛風擡眼,隻覺得溫和醇厚的靈力緩慢地覆蓋住了他全身,将他蠢蠢欲動的鬼紋攏了進去。
江顧收回手,“若不舒服,便進墨玉镯裡待着。”
衛風搖頭道:“師父,你的神器我說進就進,說不定哪天我就給你搶走了。”
江顧沉默了片刻,“無妨。”
衛風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咧嘴笑了笑,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沒有不舒服,師父放心。”
他隻是……殺得太過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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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樓第三層密牢。
龐大的神鸢鲛法相化作黑霧從狹窄的甬道間席卷而過,前來阻攔的修士全都被悄無聲息地吞噬進了黑霧中,血色炸開,碎裂的白骨和淋漓的血肉濺到了厚重的法陣屏障上,黏膩地緩慢往下滑落,留下道道血痕。
衛風操控着分神不急不緩地走在法相之後,黑色的靴子踩過腳下泥濘的血肉,白皙的指間紅繩纏繞,将還在試圖逃竄的元神毫不留情地刺穿捏碎,滿足着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停在了第三層牢獄中間的法陣面前。
法陣之中,血污滿身的青年緩緩擡起頭來,他半張臉上覆着張醜陋猙獰的獸皮,令半張臉已經隻剩了白骨,而在他懷裡,還死死抱着具早已面目全非的屍體,已然生了蠅蟲,惡臭的氣息透過法陣散發出來,熏得人頭昏腦脹。
他看着面前的人,聲音嘶啞,“你們……還想幹什麼?我師父已經死了。”
衛風沉默了良久,“玄之衍,是我。”
玄之衍那空洞麻木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似乎在辨認他的模樣,他看着面前血腥氣沖天鬼紋缭繞的怪物,艱難地動了動嘴唇,“……衛風?”
衛風擡起手來,鋒利的指甲粗暴地撕碎了面前的法陣,陣法反噬的劇痛讓他分出來的元神又開始潰散,然而他的力度絲毫不減,一條胳膊被陣法生生絞碎,但很快又有新的鬼紋填充上來。
在玄之衍眼中,面前隻是一個由鬼紋凝聚出來的人形,但他卻好像看見了衛風暴躁發狠的那張臉,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衛風蠻橫地撕開了陣法,卻沒有貿然上前,隻道:“你還能起來嗎?”
玄之衍搖了搖頭,“腿骨被抽走了。”
衛風呼吸驟然一頓,他往前走了兩步,低頭看他抱着的那具腐爛的屍體,“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