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應光遲疑地說:“老闆,我們現在沒有可靠的人哪。”
趙天城疑惑地擡起頭:“什麼可靠的人?取錢就是取錢,你連錢都不敢取了?這個城市裡隻剩下我和杜大勇,還有什麼人敢動我的錢?”
“老闆,現在警察都盯在外面。我們取錢的話他們就知道我們要跑路了。”
“跑路?”趙天城笑起來,“你怎麼了?我們跑什麼路?我要你去取錢,馬上開始運動,我要那幾頭爛蒜死在監獄裡,決沒有出來的機會!”
“您是,要拿錢去運動,讓他們死在裡面?”金應光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是,要拿錢去運動,讓他們死在裡面。”趙天城站起身盯着金應光的雙眼。
“是我把南三兒咬出來的麼?不是我,是劉則雲。是我供認受了猴子的指示殺了楚衛紅麼?也不是我。我不過是花點銀子,确保他們不會活着出來,有什麼大不了的?應光,我知道南三兒他們一夜之間都遭了難,你一時半晌适應不了。我來告訴你,現在這座城裡隻有我和杜大勇兩個人了,沒有單曉東的幫助,杜大勇隻不過是個死人。我随時都可以要他的命。隻是現在正是風緊的時候,我們暫時放他一馬。我們先讓猴子他們死掉,然後擴大經營,再然後幹掉那個外表上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家夥。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别為南三兒操心。就算我不整死他,五哥也不會讓他出來的,不是麼?這個道理我知道、你知道、五哥知道,就連南三兒也猜得出來。所以,南三兒肯定會留一手,讓五哥不敢動手整他。但他卻決不會想到我,就算他想到了,他也未必有那個本領既來防我,又去防五哥。所以,我們稍有疏忽,他們就會由死刑變成死緩、由死緩變無期由無期變有期再随便立幾次功就此減刑了事。我們不能疏忽。”
“擴大經營?”金應光沒太聽懂,“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擴大經營?葉飛和潘志剛正在審問南三兒和猴子,審完了就來抓你和杜大勇。你還研究什麼擴大經營?”
趙天城不解地望着他:“他們來抓我幹什麼?”
“劉則雲已經把南三兒咬了出來,一個咬一個早晚咬到你頭上。”
“咬我?”趙天城笑了笑,“咬我怎麼樣?口說無憑,他們怎麼可能咬到我?”
“趙哥,你犯過多少案子你自己不清楚麼?”金應光終于着急了,“這次警察是認真的,他們已經抓了南三兒和猴子。他們肯定還要來抓你和杜大勇。連他們都被抓了,我們怎麼可能不出事?這個城市裡的人誰不了解誰呀?你認為沒人咬得出你來?章安文和單曉東是一趟車跑的,隻要章安文一句話你和杜大勇誰都跑不了。我們還是趁他們沒咬到你頭上的時候先跑路吧?”
趙天城的心咯嘣一聲,幾乎停止了跳動:“不可能,沒有單曉東出來指證,他們沒證據定我的案!”
“趙哥,章安文會不知道單曉東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麼?就算他不知道确切的地方,整個中國一共就三個地方可去。第一個是東北的煤礦區,挖煤挖得臉黑誰都認不出來。第二是太湖,章安文剛被抓回來。第三個就是西藏。單曉東肯定在西藏。就算他們抓不到單曉東,也可以憑章安文的口供來提審你和杜大勇。杜大勇那個熊包根本就頂不住。他肯定會把你供出來說單曉東的案子都是你指使的。”
趙天城呆呆地座回子裡:“不,杜大勇不會說的。供出我他也脫不了幹系。”
“趙哥,憑心而論,如果你被抓去了,你咬不咬他?你會等他來把屎盆子扣你頭上麼?你們倆誰先交代誰就有活命的機會,另一個就是替罪趙天城忍不住點了一下頭:“那,那該怎麼辦?”
“跑路啊趙哥,越快越好!”
“跑路?”
趙天城環顧着寬敞的辦公室,“你要我跑路?快樂園是兩百四十萬蓋起來的,我在這座城市裡大大小小十六間店鋪二十個攤床五百六十萬的貨你讓我跑路?!”
“錢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那他媽的是你!”趙天城怒吼起來,“你他媽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随便到什麼地方投奔個老大都可以混飯吃。在我這裡呆了三年你都做過些什麼?隻會勸我忍、跑路,跑路、忍!隻有你這種癟三才會去忍去跑!我是這個城市的老大,這個位置是五哥讓出來的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讓給任何人!啊,我知道你勸我跑路的目的是什麼了,你他媽不是在幫我。你是想讓我扔下五百六十萬塊錢的家當給你!對不對?!”
金應光的臉一下漲得通紅:“老闆,你當這是民國時代麼?你跑了你的東西就是我的?你們都瘋了!打打殺殺,都想要對方的命。我問你,現在南三兒被關起來了,他的南山酒店便成了趙老闆的家産了麼?你去金猴集團當總裁,去呀!”趙天城踉跄地退開兩步,他緩緩地轉過身,是啊,他們都被抓了,怎麼樣?金應光歎出一口氣:“老闆,你不要以為他們都走了背風,這座城市就是你的了。你們都這麼想,你們所有人都這麼想。我勸過你不止一次,五百萬的家産,的确很有錢,可沒什麼了不起。這座城市年稅收就高達一百八十億,東山在城裡舞馬長槍的不是因為他們槍多,而是因為他們錢多。他們的每一次行動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于天輝、吳立明,他們在收拾那兩個人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接手他們生意的準備,他們并沒有去把那些買賣搶到手裡,而是買下來。買,要用錢的!南山大酒店價值一億四千萬元,其中一億兩千萬是貸款。貸款,銀行的錢。這就是他們為什麼不親自幹掉南三兒的唯一原因。”
“滾!你給我滾出去!”
是啊,他們都出事了,又能怎麼樣?這個世界到底出了什麼毛病?為什麼自己的上面再沒有任何狐假虎威的人來裝腔作勢,自己還是不能做老大?走麼?丢下五百萬的家當走?到哪裡去?茫茫世間哪裡又是他的生存之地?他感到害怕,他突然發現他從來都瞧不起的警察竟然是那麼的可怕。警察,那些曾經吃他的喝他的不敢正眼看他一眼的人像監獄的高牆般聳立在他的眼前成為他不可逾越的障礙。他想挂電話給杜大勇,但他不敢。他不知道葉飛是不是正在向他最親密的戰友出示逮捕令,他更不知道杜大勇是不是會為了保命而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清脆的電話零突然響起,趙天城吓了一跳,他用血紅色的雙眼呆磕磕地盯着電話。
趙天城不敢去接聽,他生怕聽筒中會伸出一副雪亮的手铐帶在他的手腕上。一聲、兩聲、三聲、十聲。電話終于不叫了。趙天城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拿起聽筒看,聽筒中什麼都沒有。他苦笑一聲放下電話,癱軟在子裡。“零――”電話又響起來,趙天城一把抓起電話扯斷電線。然後,他沖進洗手間裡抱住便盆吐起來。青色黏膩的胃液順着他的嘴角滑落,他知道那是恐懼,無處可逃的恐懼。他哭起來。
鐵翼依在牆邊默默地看着吳郡收拾行李,清華則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發愣。鐵翼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出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把她留下來。
桌子上的電話響了,吳郡回頭看看清華、又看看鐵翼,兩個人還在各自想着心事。
吳郡接起電話,問過對方後将電話遞給鐵翼。鐵翼接過電話,是陸仁通知他南三兒被關進了九盤拘留所,收押待查。并問他要不要想辦法把南三兒隔離起來。鐵翼回答說知道了。他的腦中依舊是空蕩蕩的,他從不知道清華的離去會讓自己變成這副模樣。
清華回頭看看他,勉強笑一下:“要吃些早點麼?”